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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李旦沒有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但是也沒做出過什麼錯事,哪怕讓滿朝文武來說都不一定能說出豫王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這樣的事實再加上李旦這個人在“歷史”上就曾經三讓皇位,哪怕李煌他們謀反都比李旦謀反來的有說服力。
也正是因為這樣李顯在拿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愣了半天才轉頭看向鄭玘一臉費解的說道:“這個不會是朝廷在驢我們吧?”
鄭玘冷眼看著他:“你覺得騙你有什麼好處?”
李顯頓時瘋了:“這又是玩哪出啊?他怎麼就突然反了呢?腦子裡進開水了吧!”
鄭玘敲了敲桌子說道:“你有時間在這裡發瘋,還不如趕緊上書就說要回京城穩定局勢,所以不回洛陽了。”
李顯聽了之後嘆了口氣只好苦逼兮兮的開始寫奏疏,一邊寫一邊搞不明白,這是怎麼了?李旦怎麼就直接反了呢?難道是武曌做了什麼?
可是之前李顯一直也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他跟李旦也時常通信也沒聽李旦說在那邊有些什麼限制,甚至都沒有被架空,兵權也在他手上了,對比一下沒有兵權的自己,李顯覺得武曌應該也是認為李旦是個包子才會這麼放任的。
難道是他們兩個都看錯了?李旦還真有心問鼎皇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是幫還是不幫?
李顯的腦子裡過著一個又一個的問號,他一邊思考一邊寫奏疏,一心二用的情況下居然還真寫完了格式什麼的都沒有錯誤,果然是熟能生巧。
鄭玘見他寫完了拿過來看了一眼想了想說道:“就這樣吧。”
於是……就發出去了,李顯有些糾結的看著鄭玘:“如果阿娘讓我去平叛怎麼辦?”
好歹是他看著長大的弟弟,不是歷史書上那個冷冰冰的名字,李顯覺得他根本做不到真的跟李旦兵戎相見。
鄭玘看著李顯半晌才問道:“若是之前知曉情況還能阻止,如今……豫王和神皇已經勢同水火再不能善了了,你……要提前做好決定。”
李顯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問鄭玘就是因為下不了這個決心,結果鄭玘不僅僅沒有給他解答,反而說了一通廢話,他想到的李顯也想到了,所以他才有些糾結。
一封奏疏從嶺南跑到洛陽再快也要六七天的時間,李顯還有六七天的時間來做決定,他現在只希望李旦是真的有點實力別在這幾天之內被滅了就行。
李顯發愁的好幾天沒睡好覺,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來,鄭玘看到之後努力的督促他吃飯,卻沒有給任何意見,到了如今鄭玘已經學會了不去左右李顯的想法,而是讓他自己做決定,不是為了避免負責任,而是李顯的政治素養已經培養的差不多了,這件事情如果從政局上來看的話,李旦是必然贏不了的。
是的,哪怕李旦起兵了,李顯和鄭玘也沒人覺得他能贏,當初突厥阿史那德溫傅率領二十四、州兵馬反唐,結果如何?
如今李旦只有十州的兵馬,他怎麼敢?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真的按照力量對比來說,李顯應該是站在神皇武曌這邊去討伐豫王的,可問題是李顯會選擇這條路嗎?就連鄭玘捫心自問他都不知道該怎麼選。
一連發愁了三天,李顯心裡還沒有一個定論,說實話他手上的力量就算跟李旦加起來都不一定能打得過武曌,他心裡有這麼一個模糊的想法但是時機尚未成熟,怎麼能輕易這麼做呢?
在他還沒想明白的時候,鄭玘忽然又丟給他了一個問題:“無論是神皇保住皇位還是豫王上位,若是他們知道你手上有九鼎圖,你覺得……他們會怎麼樣?”
那我就死啦死啦地有。
李顯默默捂臉,他忽然覺得鄭玘這兩天特別可恨,總是給他提出一些他根本沒辦法解答的問題,最後他嘆了口氣說道:“還是等等消息吧,看八郎到底為什麼反。”
這個是李顯最費解的地方,結果當天下午,朝廷的邸報沒來,倒是李重義和鄭瑾兩個人的信到了,上面寫了他們已經加強了長安以及周圍州縣的防禦,然後同時請教李顯和鄭玘,要怎麼做?
當然這兩個孩子問這個問題的中心思想其實是:我們是跟著反了,還是跟著鎮壓,或者什麼都不做?
其實如果只有他們兩個的話就什麼都不做是最好的,但是李顯最關注的就是李旦為什麼謀反這個理由了。
然後……李顯就感覺到了來自宇宙的最大的惡意。
李重義說,李旦起兵謀反是因為……李顯失蹤了,他懷疑武曌是利用這次六詔反叛來想方設法除掉李顯。
一開始沒有消息李旦本來還覺得大概是路途遙遠通信不便,但是一連十幾天都沒有李顯的消息,甚至連李重義和鄭瑾都沒他的消息,鄭玘的消息也沒什麼——打仗呢,誰有心情寫家書啊。
於是李旦就爆發了,因為李顯是行軍總管,作為攝政王他根本不需要去前線,只要坐鎮後方就可以了,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險,要麼就是六詔空前強大,連唐軍都抵擋不住他們的進攻,要麼就是武曌動了手段。
李旦直覺認為是最後一個,六詔什麼情況他不是特別清楚,然而總是有對比的,跟吐蕃和突厥比起來六詔的兵力差遠了,之前李顯跟吐蕃打過,贏了,跟突厥打過,也贏了,在這樣的戰績面前,六詔再強還能強到哪裡去?
媽蛋,導火索居然是他!李顯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可是他也有一點懷疑,出兵在外,十幾天沒有消息不是很正常的嗎?李旦到底是為了什麼覺得他肯定被武曌陷害了?
鄭玘看完了這封信之後輕笑了一聲:“你的選擇餘地更小了。”
李顯死魚眼看著他,親,你這樣幸災樂禍真的好嗎?親!
鄭玘將信放在桌子上說道:“這個理由一出,再加上是打著你的旗號,這可跟之前徐敬業和李沖他們謀反的概念不一樣了。”
是的,李旦跟自己的關係那麼密切,不定多少人覺得這根本就是他授意的,如果他真的死了也就算了,問題是他還活著,前腳李旦謀反後腳他上奏疏回了長安,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個套。
李顯手緊緊按著案幾,鄭玘在旁邊看著那十根修長手指用力到犯青的樣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李顯內心的煎熬。
“先回長安再說。”李顯果斷說道。
“不等制書了?”鄭玘挑眉看向他、
“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還能等到嗎?反正你都打了報告了,理由正當合理,而且我擔心……再留下去就真的要交代在這裡了。”
鄭玘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那明天就走吧,光明正大的走,留下當地折衝府的校尉看守就行了,把六詔的國王帶走,就說是上京去見神皇!”
為了避免他們走了之後,六詔出爾反爾,鄭玘決定擒賊先擒王,把王帶走然後將六詔的都城接管過來,雖然這樣可能引起反彈,然而也只能這麼做了。
李顯將命令發下去之後一點也不怕武曌的人知道,他現在其實就是在故布疑陣,讓武曌派來的人以為他真的是得到了武曌的同意,而且他的理由合情合理啊,六詔的王也被他們帶走了,雖然李旦謀反了,但是這件事情還沒有廣泛傳開,或者說是嶺南這裡太偏僻了,也就是李顯經常跟長安那邊通信知道的早一點。
將嶺南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後,李顯直接帶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上路了,一路上他經常接到消息,李旦那邊看起來似乎挺順利,一連攻打下了三個州,只不過有兩個州的刺史是主動投降的,這讓李顯總覺得有點問題。
這一路上李顯累的夠嗆,他不能讓別人看出他不對來,還要儘可能的快點走,能不休息就不休息,而且還要規劃一下路線,好在長安屬於中原腹地,是比較正中的位置,而且因為官道修建的並不是真正的四通八達的原因,路過長安也是正常的。
那麼現在的問題就在於,路過長安的時候他們要用什麼藉口留下?洛陽那邊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了吧?武曌會怎麼做?
就在李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萬萬沒想到在半路上居然也遇到了叛軍!被人攔路的時候李顯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本來以為是李旦的兵馬,但是一想這個方位不對啊,萊州是在大唐版圖的偏東北一些,李顯現在是處在略西南一點的位置,李旦如果有能力一路打到這裡的話,李顯也就不用發愁了,他妥妥的就能贏了好嘛?
那一路叛軍在半路攔截的時候還是十分客氣的,並沒有上來就喊打喊殺,並且叛軍首領親自來求見的。
李顯深深的覺得自己的消息實在是太落後了,沒有在長安果然是不行,然而看對方人數不少的樣子,他當時沒有多說什麼直接見了對方。
對方是巫州刺史名巴川,當然了,他是領頭的,其他還有諸如巫州都督周邊三四個州縣的刺史都參與了此次兵變。
李顯十分疑惑,他見巴川也是因為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要反,不過說真的,如果要打的話,李顯他們這邊還真不一定輸,雖然李顯和鄭玘的護衛不夠多,但是六王的護衛足夠啊,而且各個驍勇善戰。
是啦,人家是投降了,但是這並不代表人家是俘虜好嘛?好歹也是一國之王,該有的排場還是要有的,所以座駕護衛在差不多的範圍之內,李顯都同意了,並且這幾個國王還帶上了一些上貢的方物。
李顯是在驛站接見他們的,不用說驛站的驛官肯定也投靠他們了,以巴州刺史為首的十來人見到李顯就直接跪了口稱:“臣拜見攝政王。”
李顯看到他們行禮就皺了皺眉,這些人雖然嘴上說的是拜見攝政王,但是行的禮卻是面見皇帝時行的禮,要不是確認整個驛站已經在自己的掌控之下,李顯覺得他可能就要活不過明天早上了。
而且還是被別人逼死的,不是自己作死,心好累,不過感覺還是能撐下去的。
“你們可知謀反是誅九族的大罪?”
這些人都不是寒門子弟,家族可能不是大世家但是也發展的不錯,畢竟能夠當上一州刺史首先智商和情商肯定是沒問題的,那麼在這種情況下,五六個州就敢反,李顯不由得懷疑是不是朝廷出了什麼問題,導致對各州的掌控力不足?
可是武曌上台之後雖然一直在殺人,卻也提拔了不少人,要不然改革科舉更是收服了很多民心,突然接二連三得有人謀反,而且如今這幾個人還不是李氏宗室甚至跟李氏都沒什麼親近的關係,這就非常玩味了。
巴川苦笑著說道:“殿下,我等自然是知道謀反乃大罪,可是如今……實在是無論怎麼走都死路一條,還不如放手一搏!”
李顯有些驚訝:“死路一條?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是一個人的死路一條,李顯還不會吃驚,但是同時牽連到這麼多人,讓他們甚至連家族都不顧,那麼這個所謂的死路一條就真的有點問題了。
巴川一看有戲連忙說道:“前段時間神皇下令也遷雍州巫州等七州數十萬戶以實洛陽,如今戶數不足,眼看就要問罪,也……就沒什麼別的選擇了。”
“戶數不足?”李顯想了想說道:“將流民安置過去呢?”
他知道巫州刺史說的所謂的戶數不足其實是要保證本州一定的人口的前提下再進行統計,至少要保證州縣之內的耕地都有人耕作吧?所以李顯覺得將乞丐流民安置過去,或者進行排查看有沒有黑戶也安排過去,應該總能湊齊的吧?
哪裡就至於謀反了呢?
雍州刺史苦笑了一聲說道:“流民……近些年來大唐境內風調雨順,哪兒來的那麼多流民呢?”
咦?李顯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以往出現流民一般都是因為有了災害或者遭遇了戰爭,家園被毀,也沒有了耕種的土地所以才會變成流民,如今戰爭一般都是在邊境,關內的基本上沒有,再加上風調雨順,大家都能吃飽飯了誰還去當流民啊,又不是沒有困難製造困難也要上。
李顯默默擦了把汗,依稀覺得這好像又是他的鍋,然而這件事兒說誰對誰錯好像也沒啥用,難道因為這個他就不顧百姓的死活不去祭祀了嗎?明顯不可能啊。
所以巫州刺史他們對李顯並沒有多大的惡意,只是因為完不成指標,到時候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好過。
李顯沉吟了一下說道:“神皇雖然某些時候略嚴苛,卻也不會因為此事要你等性命。”
巫州刺史巴川憤憤不平的說道:“要我等性命的非是神皇,而是魏王!”
魏王?武承嗣?李顯聽了之後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問了一圈之後他心裡就有數了,這些人都是跟武家人有矛盾的,而武承嗣那幫人別的不會,陷害人絕對是一把好手,沒有了周興來俊臣,他們也沒少陷害人。
李顯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直接了當的問道:“那麼如今你們想怎麼做?”
這些人雖然已經有了反心,但是還沒有弄出太大的動靜來,或者說是因為現在他們還在觀望,只是偷偷的互相聯絡好了,準備到時候一舉發兵。
巴川等人互看了一眼看著李顯說道:“還請攝政王匡復社稷!”
媽的!就知道是這樣!李顯頗有些有氣無力,他看著巴川等人說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攝政王若是不同意,就還請留在雍州些時日,我等自去勸說豫王。”雍州刺史說的十分坦蕩,都已經決定謀反了,囚禁一個攝政王還有什麼怕的?
李顯環視一周冷笑道:“你們可要考慮清楚,昔年神皇也曾想要留我於洛陽,如今你們也要效仿神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