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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天剛蒙蒙亮,書瑤如約同楊夫人、書晴匯合,三輛馬車緊跟著向玉泉寺所在的白猴山駛去。白猴山占地很大,除了三座主峰外,其它還有不少不很高的側峰。夏霖軒、甄子柔就埋在一座離主峰較遠的側峰。那座山頭不高且寬,不少人在那圈買了整片的墳地。
馬車行了小半個時辰就到了山腳下。這裡已經停了不少馬車,很多來聽講經的夫人小姐們都到了,不少還是從周邊府城、縣城趕來的。
玉泉寺在峰頂,爬上去還要一個時辰左右。當然,這一個時辰是指一般女子的腳程。比如現在書瑤和藍錦還只是臉不紅氣不喘地“悠哉慢行”,已經把楊夫人、柳媽媽、書晴一伙人落下好遠。
看見書瑤主僕倆站在高處欣賞風景等著她們,楊夫人喘著粗氣跟柳媽媽說道:“小孩子就是能跑啊,看瑤兒跟走平路似的。”不止書瑤和那小丫鬟,怎麼連柳媽媽的精神都這麼好,幾乎沒怎麼喘,哪裡像她這樣上氣不接下氣?
“可不是?我們姐兒前幾年還小的時候總喜歡跟著大少爺去爬山,大少爺去九嶺山狩獵經常都帶著她,所以她爬山可輕鬆。”柳媽媽笑著應道,心裡卻得意地想:我家姑娘若是展開輕功,這會兒恐怕早已經“飛”到玉泉寺門口了。
書晴真是一臉羨慕啊,人比人氣死人,這書瑤年紀比她小四歲,怎麼連爬山都比她快數倍?當她香汗淋漓地趕到書瑤等待的地方,簡直鬱悶死了,看書瑤的氣色精神,誰也不會相信她是爬山上來的,被大風颳上來的還差不多,一點疲累的反應都沒有,小臉上也不見一絲汗。書瑤才九歲,沒有像她一樣要戴著帷帽。
隔著書晴帷帽上的娟紗,書瑤似乎看出書晴心裡的疑惑,似不經意地笑道:“這裡真涼快,風可通透,剛剛爬上來一臉汗,這會兒都讓風吹乾了。”
書晴一想,可不是?書瑤跑得那麼快,在這裡都等了一刻多鐘了,哪裡還有汗?還會急喘?早就“心平氣靜”了不是?這麼一想,心裡才舒服多了,本來嘛,都是人,還是小姑娘,又不是神仙,跑得快些有可能,登山如履平地怎麼可能?除非是江湖傳說里那些會飛檐走壁的女俠士。
就這樣,書瑤輕輕鬆鬆地走一大段,再找個視野好的地方邊看風景邊等待,好不悠哉!如此閒逛似地到了峰頂玉泉寺門口,接過藍錦遞過來的皮囊喝了幾口增靈過的水。書瑤神清氣慡地找了一塊凌空橫出的巨大石頭,坐在上面開始俯瞰山峰四下的美景。
遍布的峰壑,千姿百態的倉松,自然天成、造型各異、惟妙惟肖的山石,變幻莫測的雲海,構成了一副靜中有動,動中有靜的巨幅畫卷。在雲霧的動靜之間,書瑤竟然看到一道絢麗的彩虹,如一座七色彩橋,架在遠遠的兩峰之間。
“藍錦,畫板!”書瑤欣喜地叫道。幸好她早有準備,讓藍錦帶上了畫板,不然錯過這樣的美景豈不可惜?她要畫下這美景,然後繡一副坑屏,蘭姨最喜歡彩虹,今年給威遠侯府的年禮可以加上一副坑屏。
藍錦幫書瑤支好畫板,站在一邊守護,書瑤則很快沉浸於作畫之中。
當然,她只是畫了整體輪廓和特別驚艷的元素,其它細節只能先存於腦海之中,回去再填補上。畢竟今日是來聽大師講經的,楊夫人、書晴她們很快就要到了。
書瑤專心於自己的世界,全然沒有想到不遠處一棵大樹後,一個一身黑衣、戴著黑色帷帽的人正在注意著她。
黑衣人身後,另一個穿著灰衣、帶著灰色帷帽的人不解地問道:“少主,你一路上盯著這丫頭做什麼?不過**歲的黃毛丫頭有什麼好看?”
黑衣人冷聲道:“你不覺得這小丫頭太活力了一些?這麼高的山,她如履平地,臉不紅氣不喘。可是看她的樣子又不像習武的。”
灰衣人“嗤”了一聲笑了:“習武?就那瘦兮兮的小豆芽身板?跳舞還差不多?小姑娘輕便,所以跑得比較快吧?哪裡如履平地了?”他用輕功跟著少主上來還喘了一陣,那小姑娘臉不紅氣不喘?少主太誇張了吧!
第100章 執念
黑衣“少主”正是練“游龍劍法”的郁正然,身後的灰衣人是他的小廝左慶。
正然沒有理會一臉不屑的左慶,他此刻正看著遠遠那張精緻而專注的小臉,嘴角不自知地微微勾起。那嬌俏的身影與那凌空的巨石,一柔一剛,在渺渺的輕霧之中,真是一道特別的風景。那小姑娘形容尚小,卻風姿卓越,透著一股子,呃,仙氣。
從這裡看過去,她應該是在作畫,此刻似乎看某個景致看得出神,站起身子,一陣風正好吹過,身上鵝黃色的長上衣、辱白色的紗裙隨風飄起,好似一個就要隨風飄去的小仙子,讓他突然有一種想衝上去拉住她的感覺。嗯啦,她就是個小仙子,否則怎麼那麼輕鬆就“飄”上山來了?
“少主?少主?”左慶輕聲催促,“我們該進去了,郁先生跟如空住持約的時間就要到了。”
“嗯,走吧。”正然再看一眼那風中大石之上的小身影,轉過身朝玉泉寺走去。
這邊書晴她們好不容易拖著沉重的雙腿邁上最後一層台階到了山頂,正好看到藍錦收起畫板。這才想起剛才藍錦肩背上好像是背著一個看上去並不重的大包袱,原來是畫板。
書晴深喘了幾口氣,才驚訝地問道:“瑤兒妹妹還帶畫板來,你們上來的時間已經畫好一副畫了?
書瑤笑道:“哪裡,不過是這裡風景太美,我看得高興,畫了幾筆而已。”
書晴其實真的很想看看書瑤剛剛畫的畫,可是看書瑤那淡淡的神態和口氣,知道她沒有與人分享的意思,而且藍錦已經就要打包好了,她也不好要求人家再打開來。不過。心裡的疑惑越發深了,這個小堂妹似乎越看越看不透,越看越不簡單呢。因為這兩年多的接觸,她很清楚,書瑤絕不是一個會虛張聲勢的人,帶著畫板來必定就是計劃畫畫,而不是擺譜炫耀。
擺譜的人不可怕,有多少底都擺在那,隱藏低調的人才可怕!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都有什麼,有多少。
書瑤沒有工夫去關心書晴的情緒。柳媽媽和楊夫人她們也上來了,她連忙迎上去:“楊夫人、柳媽媽,來。到這邊大樹下休息一會兒,喝點水,我們再進去。”
楊夫人幾乎是跌坐在石椅上:“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我以前上來也沒這麼腿軟啊?”
旁邊的丫鬟遞了水囊給她,笑道:“夫人您沒有發現。今兒您走得快,用的時間短了呢,這會兒還不到一個時辰,以前我們上來都要一個多時辰呢。”
楊夫人驚喜道:“是嗎?啊呀,我還真沒發現呢,只是一直看不到瑤兒在前面。就跟著柳媽媽追趕。看柳媽媽走的輕鬆,我也沒感覺到我們走得有多快,以前一起來的那些夫人太太比我還慢。我就覺得自己還挺快的。呵呵,說明這爬山啊,還是要找比自己快的人一起。”
柳媽媽笑道:“可不就是這個理?我們家姑娘就跟二少爺說,在學堂里要多跟比自己強的人在一起,就會看到自己的不足。然後就越來越強;總是跟比自己弱的人在一起,就會覺得自己還挺強。結果倒是越來越弱。”
楊夫人琢磨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書瑤一眼:“瑤姐兒就是靈慧,這話說得太好了,回頭我也要跟我府里那倆小子好好說道說道。成日裡坐井觀天,還覺得自己多能似的。要是他們有瑤兒、文兒一半乖巧懂事,我就笑裂嘴了。”
楊縣令的兩個兒子,大的12歲,小的8歲。楊夫人真心喜歡書瑤,有意為自家大兒子定下書瑤。
書瑤三兄妹靠山堅實,財富可觀(書瑤三兄妹近兩年悄悄購置了不少宅院、鋪子、田地,別人不知道,楊縣令是知道的。因為產業登記是要到縣衙的啊),書傑書文前景又看好,夏宅就書瑤一個姑娘,書傑兄弟兩個事事都已書瑤為先,以後書瑤出嫁,嫁妝必定也是不可小覷的,再有兩個有實力的兄弟,對未來夫家都是一大助力。
但是,坊間對夏宅三兄妹又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評價,一種說他們有福氣,看這幾年夏宅的變化就知道了,又是美味豆腐豆漿,又是白虎紅狐,還有太后娘娘恩賞的大宅院、別人都種不出來的金貴火龍果……
另一種說法卻是這三兄妹命硬、克親,要不然怎麼把父母都剋死了,自己卻越來越好了?這以後誰嫁了書傑兄弟或娶了書瑤,弄不好就要被剋死!
聽說這種說法是徐府二房傳出來的,夏宅跟徐府的關係不是一直都很好嗎?為什麼會傳出這樣的話?難道他們真的發現書瑤三兄妹命硬,所以才沒讓書瑤繼續在徐府借讀?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楊夫人覺得還是要再好好看看,她可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借力沒借到,反被剋死。
這也是她攛掇書瑤跟她一起來聽經的原因,她想讓玉泉寺的如空大師幫她看看書瑤的命相如何,克不克親?
休息了一會兒,幾人進了玉泉寺,一個小沙彌迎了過來:“楊夫人,靜玄大師的講經會還有兩刻鐘,各位施主不如先到預定的禪房坐坐,喝點茶,時間到了小僧再領各位施主過去訂好的位置。
書晴真是慶幸自己那日去了夏宅,今日才能同書瑤一起跟了楊夫人來,才有預定的禪房休息、喝茶,有預定的位置。若不然,這會兒自己也得同散坐在旁邊石條長凳上、糙地上那些人一樣,還不知道能不能擠到座位聽靜玄大師講經吧?
一行人跟著小沙彌進了一間還算比較大間的禪房,這禪房還是“套間”,大間的主屋除了迎面的炕上可以做四個人,小炕桌上放著熱氣騰騰的茶壺和幾隻茶杯外,屋子的兩邊,靠牆還各擺著三張椅子,旁邊都有一張小茶几,上面也都有一個大茶杯。
隔壁側屋則是一間小小的念經室,正前上方供著一座小觀音像。
這是玉泉寺內專為大香客準備的休息用的禪房,很明顯,炕是為主子們準備的,靠牆的椅子是隨從、丫鬟坐的。禪房看起來簡陋,在寺院裡能有這樣的待遇卻已經很好。現在是夏天不太顯,冬天的時候,炕燒得熱熱的,又有熱茶,自然很能讓那些凍手凍腳爬上山來的夫人小姐們找到溫暖的感覺,領受大香客的優越感。
前殿太擠太吵,自己又需要多遍誦讀經文的,還可以在側屋的念經室里誦讀或許願,每個專門禪房的位置都是按特定的方位安排,與大殿享受同樣的香火,是“心意”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