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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嬸,就更指望不上了,從前當著母親的面,夸自己千好萬好,如今,見了自己卻急急的說完話就走,仿若自己是那避之不及的瘟疫。
日久見人心,果然如此。
心中悲愴,白瓔芸漸漸的安靜下來,仔細的思忖起了可行的法子。
傍晚時分,男人們都從外面回來了,在書院學習的兒郎們,也結伴回來了,其中,竟還有薛柘和杜軒二人。
一進慶安堂,白進遠給白老太太見了禮,便看著白瓔芸和白瓔珞打趣道:“今兒是你們的節日,自當好生慶祝一番才是,兄弟們湊了份子,給你們買了兩份禮物。”
說著,白進遠變戲法一般的取出了兩個手掌大小的小木盒,各自遞給了白瓔芸和白瓔珞。
打開來,是一模一樣的一隻碧玉簪子。
“今生能做姐妹,都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合該好好珍惜才是。這興許是你們在府里過的最後一個女兒節了,以後嫁了人,相夫教子,另有一番勞碌,所以,可更要珍惜現在無憂無慮的日子才是。”
白進遠的話說的簡單,可白瓔珞知曉,這是他給了兩人一個台階,借著乞巧節的緣故,想讓兩人和好。
可是,發生了那樣的事,豈是一根碧玉簪子就能化解了的?
白瓔珞笑了笑沒做聲,一旁,白瓔芸屈膝沖白進遠行了一記福禮,“謝過大哥,芸兒知曉了,日後行事必定有做姐姐的風範。”
話說的滴水不漏,一時半會兒倒也分不出真偽,等同於沒說。
白瓔珞也笑了笑,行了一記福禮。
白進遠目光深邃的看了白瓔珞一眼,終於還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帶著幾個弟弟下去了,卻留了話說在煦和軒煮茶,讓白瓔芸和白瓔珞用了晚膳後過去喝茶。
早起聽聞六公主的喜事,白瓔珞心情大好,陪著祖父祖母說笑著,一頓飯,直到月上柳梢頭,才算是吃用完畢。
趕到煦和軒時,方進了院子,便聽到了屋裡傳出的歡聲笑語,白瓔珞展顏一笑,隨著丫鬟的通傳聲進了屋。
進屋行了禮,再起身落座,白瓔珞一抬眼,正對上杜軒滿含深情的溫暖目光。
一顆心像是被春風吹過的柳絮,說不出的柔軟輕盈,白瓔珞逃也似的移開了目光,之後的半個時辰,卻是連他們說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再回過神來,眾人已嘻嘻哈哈的說笑著,各自起身打算離去了,白瓔珞笑了笑,沖白進遠眨了眨眼,轉身朝內屋去了。
坤哥兒早已跟著辱母歇息去了,白瓔珞沒見到,便未做過多的逗留,跟賈氏說了會兒話,才起身出了煦和軒。
夜色深沉,晚風清涼,耳邊是悠遠的蛙鳴蟲叫聲,抬眼看去,天空浩瀚,星辰璀璨,一顆心,就那麼跟著靜謐起來。
倏地,白瓔珞看到前方的垂花門前,立著一個身影。
心中一動,白瓔珞抬眼,便看到了那雙盛滿了關切和深情的眼眸。
“六小姐,杜軒知曉此舉甚是不妥,可心中有萬千話語不吐不快,還望小姐海涵。”
聲音清脆,卻又帶著一絲緊張的沙啞,杜軒殷切的看著白瓔珞說道。
白瓔珞點了點頭,向前一步,站在了垂花門前的燈籠下。
第160章 情定
夜色下,佳人肌膚如雪,眸中含情,杜軒就那麼低頭看著,頓時覺得喉中情不自禁的發乾,忙收回目光,有些不自然的別開了眼。
再回過頭來,便見跟在白瓔珞身後的流蘇和流鶯各自一左一右的走遠了幾步,一邊還警覺的環顧著四周。
杜軒唇角微彎,拱手彎腰沖二人的方向一拜。
微風中,傳來了流蘇二人淺淺的笑聲。
再直起身子,杜軒輕咳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雖然白老太爺應下了自己的請求,可杜軒知曉,兩人的親事,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必定會事先知會白瓔珞,讓她心中有數。
對那個明眸善睞嬌俏動人的女孩兒,杜軒正如自己在白老太爺面前說過的,滿心傾慕。
可是,這樣的好事真的落到了自己身上,這會兒佳人又俏生生的站在面前,杜軒卻突然覺得一切都顯得有些不真實。
那日從靖安侯府出去,一路朝青松書院的方向走著,杜軒覺得自己的身子似是飄忽著一般,讓他如在雲端。
走到青松書院,看著周遭靜謐的一切,杜軒懷疑,自己定然是做了一場夢。
可若是夢,一切豈能那麼真實?
遊魂一般的返身回到靖安侯府,門前的老伯一臉不解的問他可是忘了東西,杜軒才知,原來,一切都真真切切的發生過了。
那麼,那個眸光靈動笑容溫暖的女子,真的成為自己的未婚妻了?
渾渾噩噩的過了這麼些日子,那日在白老太爺的書房中,自己說過的話,和白老太爺的萬千叮嚀,杜軒都記得一清二楚,再清醒過來,杜軒便更勝從前的刻苦起來,幾日下來,歇息的時辰比之從前少了許多,可他卻像是渾身都充滿了力氣一般,一點兒都不覺得睏倦。
書院的同窗打趣的說他是打了雞血,可唯有杜軒自己心裡清楚,因為有了惦記的人和事,有了為之努力的方向和目標,所以,相較從前為了功名利祿,如今的奮鬥,才更有為之追逐的動力。
可是,心裡仍舊有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確定。
直到那日整理書卷,無意中看到書頁里的那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杜軒混沌的思緒,才像是一下子清明起來了。
他喜歡她,想一心一意的和她相識相守,相伴終老,可是,她,是否和自己一般,有著同樣的心意?
簡單的一個疑問,在心裡翻來覆去的迴旋,幾日的功夫,卻像是一鍋煮沸的水一般,眼看就要壓制不住了。
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可在他杜軒的信念里,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陰差陽錯的,便跟著白進遠一道來了靖安侯府,煦和軒里,看著那個一直低頭不語沉浸在心事裡的白瓔珞,杜軒覺得心裡痒痒的,有一絲說不出的感覺。
從煦和軒出來,他做了生平最瘋狂的事。
藉口說要去慶安堂尋白老太爺,杜軒和從煦和軒出來的白進舉和白進嘯幾人各自分開,急急的去慶安堂跟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打了招呼。
在承歡居院門口站了許久,也不見白瓔珞回來,杜軒不自禁的便朝前院的方向迎去,頭一次,他心裡緊張的似是有面鼓在敲,比第一日進青松書院,去陳院士那裡報導時還要緊張。
站在三進的垂花門下,遠遠的,便聽到了白瓔珞和丫鬟說話的聲音。
輕柔的話語聲,隨著晚風飄到到耳中,如初春桃林里花瓣落在肩上的感覺,輕飄飄的帶著一絲蘇麻,杜軒止住腳步站在那兒,一顆心卻像是要從口中躍出一般。
從前在白家莊時,有慈愛的老人總是打趣自己,說他明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卻沉穩的像和他們一般歲數一般。
便連杜軒自己,在經歷了孤獨飄零若干載的落寞後,也以為自己的心早已滄桑至老了,可這一刻,聽著胸腔里清晰可聞的心跳聲,杜軒知道,自己的美好韶華,在遇到白瓔珞的那一刻起,才剛剛開始。
站在杜軒身前三步處,白瓔珞抬頭看了一眼,便見杜軒額頭上的細汗,在月色下顯得愈發亮眼,抿嘴淺笑,白瓔珞柔聲問道:“杜公子,書院的功課很繁雜吧?”
“啊?”
似是沒想到白瓔珞會和自己拉家常,杜軒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謝六小姐關懷,書院裡功課並不繁雜,夫子們又都很是和藹,但凡有不懂的,都能去尋夫子解惑,倒比從前自己鑽在牛角尖里要輕鬆的多。”
“時至今日,你還叫我六小姐?”
側頭看著杜軒,白瓔珞的眼睛亮晶晶的,唇邊也帶著一抹俏皮的微笑,杜軒神情一怔,愣在了當地。
見過溫柔嫻靜坐在椅子中的她,也見過活潑可人歡喜笑著的她,甚至還見過羞澀著低垂下頭的她,每一個神情,都別有一番動人之處。
可這樣頑皮嬌俏的白瓔珞,卻是杜軒頭一次見。
雖早已想到白瓔珞知道了兩人定親的事,可此刻見她就這麼坦然的問出來,杜軒卻有些侷促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了。
他以為,白瓔珞即便對他有情,可知曉以自己侯府嫡出小姐的身份要嫁給他這樣一個窮書生,心裡怎麼也會有些不舒服。
可此刻看來,她竟然很歡喜。
歡喜?是歡喜嗎?
看著女孩兒羞澀中夾雜著一絲欣喜的眼眸,杜軒有些不敢置信。
遠處傳來了一聲響亮的蛙鳴聲,在夜色下漸漸飄遠,白瓔珞和杜軒同時一驚。
抬起頭來,看他額頭上的汗冒的愈發急促,白瓔珞別過頭笑了起來。
再回過頭,看著他這幅羞窘緊張的模樣,白瓔珞暗自埋怨起來:明明是他說有萬千話語想和自己說,可這么半天的功夫了,不是發呆就是走神,正經的話卻是一句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