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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如此。”
杜軒和杜轅異口同聲的答道。
過完了正月十五,朝政恢復如常,可蘇伊爾納卻以杜轅曾經慡快的說讓她好好歇息調養些日子為由,讓杜轅繼續攝政。
每日,杜轅按時上早朝,蘇伊爾納則痴纏著白瓔珞學起了繡花。
雖然總是戳的手指頭上滿是針孔慘不忍睹,可看著蘇伊爾納絲毫沒有消減的興致,白瓔珞便教的格外用心。
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時候,蘇伊爾納已經能將一枝桃花繡的有模有樣了。
午後時分,見完了一眾進宮請安的朝臣和外命婦,蘇伊爾納收到了帝陵送來的信。
待到看完,蘇伊爾納手上的繡繃,頓時落在了地上。
“怎麼了?”
一旁,白瓔珞的心裡一緊,著急的看著蘇伊爾納問道。
“杜軒,杜轅……”
失聲大喊,蘇伊爾納一陣風一般的出了東配殿,身後,白瓔珞囑咐好流蘇和流鶯照看好彥哥兒,緊跟著追了出去。
杜軒和杜轅在昭和殿,兩人偷閒的下著棋,見蘇伊爾納面色蒼白的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張素箋紙,兩人直覺的認為,是帝陵那邊出事了。
“母后昨日讓碧黛去阿克拉親王府接了優哲羅,去帝陵待了兩個時辰,傍晚時分,將優哲羅送了回去。”
蘇伊爾納將手裡的信遞給杜軒,一邊急切的說著。
雖然聽著並沒有什麼異常,可玥姬選的這個日子,十分奇妙。
玥姬想必早已知曉她身邊的那些宮人每日都會送信給宮裡,所以,這一個月,她的生活都和前一日一般無二。
直等到杜軒他們都放下了擔心,滿心歡喜的等著她放下心裡的包袱回宮時,她派人接優哲羅去見了一面。
又知曉龍抬頭這日百官覲見,蘇伊爾納姐弟三人都會異常忙碌,原本晨起便會送到手中的信,必定會耽誤個一天半天,所以,玥姬才將見優哲羅的日子定在了前一日午後。
結合除夕那夜玥姬在情理之中卻又稍顯反常的舉動,以及私下和自己說的那些話,蘇伊爾納的淚已經潸然落下,“我有預感,帝陵那邊肯定出事了。”
母子連心,看完信,杜軒和杜轅的心裡,也都跟著撕扯著痛起來。
再顧不上細說,三人忙喚人準備了馬車,急急忙忙的出了宮。
馬車裡,白瓔珞握著杜軒一直顫抖不止的手,柔聲安慰道:“你別緊張,不要自亂了陣腳。到昨日為止,母后在帝陵靜修剛滿一個月,許是她心情好些了,所以才想見一見優哲羅,你們別想那麼多。”
話雖如此說,白瓔珞的心裡,卻始終有些沒底。
蘇伊爾納已經靠在杜轅懷裡哭的不能自已。
馬車剛在帝陵門口停下,眾人下了馬車,蘇伊爾納腳下便一軟。
糙廬所在的方向,一股黑煙沖天而起,在空中張牙舞爪的盤旋著,空氣中,還隱隱帶著一股糙木焦灼的味道。
“母后……”
“母后,不要啊……”
杜軒和杜轅在前,蘇伊爾納和白瓔珞緊隨其後,一眾人腳步踉蹌的朝糙廬奔去。
及至到了跟前,看到眼前的一切,蘇伊爾納眼前一黑,就那麼暈了過去。
天乾物燥,原本土黃色的糙廬,此刻已經付諸一炬,只剩下地面上厚厚的一層黑灰,和灰燼中星星點點的紅色火點。
糙廬旁,跪滿了當日出宮來服侍玥姬的宮人。
“太后人呢?人呢?你們就是這麼服侍太后的?”
狠狠的揪住身邊一個宮婢的衣領,杜轅面目猙獰的厲聲問道。
“吃了午膳,太后說要歇午覺,便將我們都差了出來。又說今兒是龍抬頭,要吃玉米餑餑,太后便吩咐了奴婢幾個人去附近的百姓家裡討要些玉米面……”
那宮婢說著,跪在糙廬另一邊的一個宮婢接過話來說道:“她們走後,太后又突然想起,前一次打掃先帝的陵寢是三日前,太后說,興許又落下了許多枯葉和雜糙,若是先帝在天之靈瞧見,定然要生氣,便差了奴婢幾人去掃陵。”
這麼一來,玥姬的身邊,便只剩下碧黛了。
杜軒和杜轅的眼中,都充滿了血色。
“碧黛人呢?”
環顧著周圍,沒有看到碧黛的身影,杜軒緊攥著拳頭恨聲問道。
宮婢們低聲啜泣著,有膽大的開口說道:“我們在掃陵,便看見糙廬著火了,趕回來的時候,便看見碧黛姑姑拉著太后要往外跑,可是太后卻執意不許,反而掙扎著要逃脫開碧黛姑姑的手。當時火勢太猛,奴婢們都進不去,只得提了水來澆,可是,糙廬全部都是干糙搭建的,杯水車薪,根本無濟於事,最後,最後……”
最後的事情,杜軒和杜轅可想而知,碧黛必定是陪著玥姬一同葬身於火海了。
拳頭咔咔作響,看著眼前的灰燼,杜軒和杜轅的眼睛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第372章 離殤
“娘,為什麼我們都穿一樣的衣服?祖母呢?她去哪兒了?”
跪在白瓔珞身邊,穿著素白色麻衣帶著白帽子的彥哥兒側著頭問白瓔珞。
眼圈一紅,白瓔珞的面前,不由的就浮起了除夕那夜玥姬送她鳳釵的溫柔模樣,以及之後看到的付諸一炬的糙廬。
摸著彥哥兒的頭,白瓔珞柔聲哄道:“祖母去尋祖父了,她會在天上看著彥哥兒,所以,你要乖乖的,不許到處亂跑,知道嗎?”
還不知道天上是哪裡,彥哥兒只看得出,父親母親,還有姑母和叔叔都很難過,而跪在身邊的人也都是一臉的肅穆,他乖巧的點了點頭。
停靈七日,二月初九,玥姬的靈柩從樓蘭皇宮東門抬出,徑直到達帝陵,葬在了先帝遲慳旁的陵寢中。
棺木中,拜訪著數十套玥姬生前最愛的衣裙首飾,以及裝了她骨灰的瓷罐。
墓碑前,蘇伊爾納哭的不能自已,杜軒和杜轅也都是眼圈通紅,強忍著沒有落下淚來。
西南角的糙廬已被清理乾淨,重新修葺了幾座木屋,杜轅回宮攝政,蘇伊爾納和杜軒、白瓔珞便在帝陵里住了七七四十九日,為玥姬守陵。
而杜轅,更是每日不辭辛苦的奔波往返於帝陵和皇宮之間。
守陵結束,已是四月初,城郊的農田裡,已經冒出了一層綠色的麥苗,樹上也抽出了新的枝條,一眼望去,無一不詔示著盎然的春意。
傍晚時分,姐弟三人再聚在玉芙殿,便都默然的坐著,有些靜默無語。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蘇伊爾納打破了沉默。
“母后怕是一早就盤打算好了的,除夕夜,便是跟咱們告別,只不過,咱們誰都沒瞧出來。”
話語幾經哽咽,蘇伊爾納抬眼看著杜軒和杜轅道:“那些日子,都城裡流言四起,母后面上不顯,心裡只怕已經難受的緊了。如今她去了,這些蜚短流長便再也入不了她的耳了,更何況,母后本就是為了我們,逝者已逝,我們要把樓蘭治理好,過好各自的日子,才算不枉費母后的一番苦心。”
見杜軒和杜轅都不說話,蘇伊爾納繼續勸道:“我知道,你們和母后團聚才沒多久就要經歷這樣的離別,心裡定然難受,可是,相比這一世永無相見的機會,如今已經好了太多。母后見到父皇,也能欣慰的跟他說,說你們已經回來了,將來我們都會過的很好,讓父皇安心,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們總是要往前看,對不對?”
點著頭,杜軒長嘆了幾口氣,回頭看著杜轅拍了拍他的肩膀,“母后都已經走了,興許,如今已經和父皇團聚了。便是母后還在,每日每夜也都活在自己的歉疚中,如今,她要去請求父皇的原諒,否則,興許這一生她都無法心安了。我們也要為她考慮考慮。”
杜轅點了點頭,喉頭動了幾下,終究什麼都沒說。
臬兀沙慘死在鳳鳴宮,那慘烈的死法,讓見到的每一個人都心有餘悸,臬兀沙死後,鳳鳴宮便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之後,蘇伊爾納下令在那裡蓋了一座六層的小樓,閒余時可以登頂賞月,另一方面,也可以鎮壓住臬兀沙的魂魄。
杜軒和白瓔珞從帝陵搬回玉芙殿後,蘇伊爾納便住在了正殿。
打掃時,卻從玥姬的書桌抽屜里,發現了一封信。
信是玥姬在除夕夜寫好的。
那夜,送走了蘇伊爾納和澤坔,玥姬的心內,久久無法平靜。
知曉第二日便是與三個孩子的訣別,玥姬此時才發現,自己有那麼多的話想和他們說,一夜未睡,玥姬寫了一封厚厚的書信。
喚來了杜軒和杜轅,蘇伊爾納當著兩人的面將信念了一遍,正如蘇伊爾納猜測的,自從知曉臬兀沙心思不正,存了害死蘇伊爾納取而代之的心思後,玥姬的心裡,便是無止境的自責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