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頁
一行五人先後落座,說了會兒話,六公主便已經坐不住的起身,拉著白瓔珞和林之湄要去折梅枝回去做插瓶。
太后不在宮裡,嘉元帝和皇后又不是那般嚴苛的人,女孩兒們此刻便顯出了無拘無束的性子,沒一會兒,梅林里便響起了銀鈴般歡暢的笑聲。
“湄兒能無拘無束的日子,怕是沒幾個月了,你,可有想過將來?”
眼光追尋著林子裡鮮艷躍動著的顏色,林之予的面色,卻有些嚴肅,想來,是想到了妹妹入宮後的生活。
如今還未嫁入東宮,太后已經明面兒上表示出了對林之湄的不喜,將來她成了名正言順的太子側妃,太后若是不想讓她好過,隨便找出一個理由,都能讓她無法舒心,一想到此,林之予便覺得滿心的氣悶。
太子輕蹙了一下眉頭,嘆了口氣,承諾一般的說道:“如今,我便是鄭重承諾,你怕是也不會信我。但是無論如何,我拼盡全力,都會護著她,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最起碼,東宮之內,便是太子妃,也絕不敢,也不能給她氣受,如何?”
薄唇抿成了一條線,林之予未點頭也未搖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終究,你是湄兒認定了的人,如今,我只有信你。”
說罷,林之予回頭目光定定的看著太子道:“宋翔,你我二人相交多年,既是君臣,又是兄弟,一旦你負了湄兒,那我們,便只是君臣了。”
聽懂了林之予話里的意思,太子點了點頭。
原本輕鬆的氣氛,因為林之予的話,而變得沉重起來,便連六公主揚聲喚他們過去的聲音,也被淹沒於無形了。
直到有個年齡較小的宮婢一臉惴惴的前來傳話,太子和林之予目光相接,起身若無其事的朝六公主三人過去了。
話題轉向瑞雪兆豐年的美好期冀,林之予正側頭看著太子,附和著他的話,猝不及防的,肩膀上便被一個雪團砸中,回頭去看,六公主已大聲呼喊著朝林之湄身後躲去,一旁,白瓔珞笑的眉眼彎彎,眸子中帶著星星點點的亮光,說不出的瀲灩動人。
林之予心內沒來由的一熱。
還沒來得及反應,身旁,太子的身上也中了一個雪團,卻是六公主趁二人發呆的當空,又從林之湄身後偷襲成功了。
宮婢們四散的圍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只當不見,太子展顏一笑,順手撈起一把雪,攥在手裡捏成雪團,朝六公主砸去,卻不料,雪團卻落在了林之湄的胸前。
俏臉一紅,林之湄又羞又氣,俯身抓了雪朝太子灑來,一來二去,三女對兩男的雪仗戰場便拉開了帷幕。
女孩兒的體力與男子相比到底差之太多,沒一會兒,三個女孩兒便都有些狼狽了。
眼見六公主被林之予砸中了許多次,太子心疼妹妹,便反水的去砸林之予,雪團在梅林里來回穿梭,便免不了要誤傷旁人。
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敵我陣營就發生了變化,成了太子帶著六公主和林之湄,回擊林之予和白瓔珞。
人數不均,白瓔珞便吃了許多虧,林之予便站在她身前左攔右揮的擋住了兇猛的攻勢。
前次雙十那日一同出門遊玩,林之予便對白瓔珞有些回護,此次更是顯而易見,六公主在後頭左右揮舞,玩的興起,一雙手被冬雪凍得通紅卻也顧不得,滿臉興奮的大聲喊道:“予哥哥,瓔珞在,你的眼裡便只瞧得見她了,連自己的親妹妹和自小玩到大的思然也顧不得了。”
六公主話音一落,白瓔珞凍紅的臉愈發紅透了,便連耳根子也緋紅不已,站在林之予身後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羞赧極了。
玩了一會兒,五人再回到亭子裡,都搓著手跺著腳往暖爐前湊,而白瓔珞,便默默的退到了最後。
眼前一黯,卻見林之湄遞過了她的手爐,“瓔珞,你用吧。”
疾聲想推辭,林之湄已經不容她分說的拉過白瓔珞的手放在了她掌中,白瓔珞感激的一笑,林之湄的話,卻頓時惹得白瓔珞受驚的咳嗽起來。
“我哥哥是憐香惜玉的人,若是看到瓔珞受凍,必定感同身受,所以,做妹妹的怎能讓哥哥受凍呢?公主,你說是吧?”
說完,林之湄還回頭沖六公主眨了眨眼,兩人極為默契的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只覺得手裡抱著的那個手爐像個燙手的山芋,白瓔珞拿著也不是,扔掉也不是,就那麼面紅耳熱的低垂著頭站在原地,像極了一個受委屈的小媳婦,林之予看著,心裡卻騰起了一股淡淡的憐惜之意。
第069章 心跡
再回到雲柔殿,六公主穿了鹿皮軟靴還好,白瓔珞和林之湄已經鞋襪盡濕,坐在火爐邊才覺得一股冷氣順著腳往上瀰漫,渾身都冰冷起來。
六公主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忙喚了梨花和桃花找了自己從前穿過一兩次的鞋子和簇新的棉襪來,林之湄穿著倒好合腳,白瓔珞穿起來就稍稍顯大,走路時也只能慢吞吞的拖沓著走,否則,一不小心就會掉了鞋。
想到鞋掉了被人看見的羞窘模樣,白瓔珞愈發不肯和林之予兄妹二人同車出宮,六公主心內瞭然,便吩咐了梨花去內務府通傳,讓他們安排宮車送白瓔珞回靖安侯府。
打了招呼,林之予和林之湄便率先離去了,白瓔珞坐在火爐邊烤火,等馬車來接。
見白瓔珞盯著火紅的炭火默不作聲,想起方才在梅苑亭子裡開玩笑時白瓔珞一臉嬌羞不肯抬頭的模樣,六公主湊到她身邊低聲問道:“瓔珞,你生氣了嗎?”
白瓔珞搖了搖頭,“知道你們是開玩笑的,都是相熟的,不礙事的。”
白瓔珞答的自然,六公主心內卻有些不信,可再抬眼去看,從白瓔珞的臉上也看不出絲毫的異常,六公主便再未多想。
回到靖安侯府,門房裡,流鶯正靜靜的候著,眼見白瓔珞小心翼翼的下了馬車,腳上卻不是早起出門時穿的那雙厚底軟靴,流鶯心內一驚。
“小姐,您怎麼換了鞋?”
攙著白瓔珞朝承歡居走,流鶯警惕的打量著四周,一邊壓低了聲音問道。
“公主要打雪仗,便一起去玩了會兒,進了雪水打濕了鞋襪,所以便換了公主的鞋襪。不大合腳,快些回屋吧。”
簡單說了始末,白瓔珞疾步回了蘭心閣。
直到更衣梳洗完再躺回暖炕,白瓔珞才愜意的放鬆下來,原本一直繃著的一根弦,也頓時鬆懈下來。
涼亭里六公主和林之湄說過的話,來來回回的在白瓔珞耳邊迴旋,白瓔珞卻沒有一點點的得意和自豪,反而儘是惴惴不安。
白瓔芸的心思,白瓔珞明白的很,所以,再回想起來,白瓔珞便愈發有些糊塗,白瓔芸所說的那個北寧伯世子,和自己所知道的林之予,為何相差那麼大。
亂七八糟的想了些雜事,白瓔珞便懶洋洋的眯住了眼睛,半睡半醒間,耳邊響起了沉香輕柔的話語聲,卻是慶安堂傳晚膳了。
自打白士忠襲了靖安侯的爵位,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便發了話,以後各房都在自己院裡用午膳和晚膳,逢初一十五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一頓晚膳便是。
如是,白瓔珞是獨自一人,便跟著祖父祖母一道用晚膳,愈發少了和二房見面的機會。
饒是如此,白瓔珞卻也絲毫沒有懈怠,每日從宮裡回來梳洗完更了衣,必定去茗雅軒給白士忠和薛氏請安,為此,白瓔珞有很是得了些誇讚。
雖並沒有什麼實惠,可白士忠和薛氏到底是靖安侯府的家長,白瓔珞相信,細水長流,如今的小心謹慎,即便換不回將來的好處,也絕對沒有壞處。
吩咐了小丫鬟將那雙鞋襪洗刷乾淨又烤乾了來,第二日再進宮,白瓔珞便帶去還給了六公主。
一連幾日,不知是有意的,還真是那般湊巧,白瓔珞便總能遇見林之予。
有時,白瓔珞跟著六公主從芯瀾閣回雲柔殿,在路上恰逢林之予和太子,六公主性子最是活潑,一來二去的,結果便成了四人一處說笑。
有時,是白瓔珞出宮時,在宮門口遇見林之予打馬而去的背影。
那日禮儀課結束的早,寧華宮的宮婢前來通傳,說皇后娘娘召六公主過去,六公主跟白瓔珞打了招呼急急的走了,白瓔珞便獨自一人回雲柔殿。
甫一出了芯瀾閣走了沒幾步,迎面遇上了林之予,白瓔珞頓時心內明白,這些日子的相遇,怕不是那麼簡單的。
“見過林世子……”
俯身行了福禮,白瓔珞的聲音中聽不出一絲波瀾。
“瓔珞,起來吧。”
自那日一起打了雪仗,這幾次再遇見,林之予便自來熟的與六公主和林之湄一般,喚白瓔珞時便省去了姓氏,白瓔珞的心裡有些彆扭,卻也未堅持,便隨著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