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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累了,又許是天氣轉涼了一時不查,在靖安侯府小住了幾日,再回到怡心苑,白瓔珞便鼻塞耳鳴的染了風寒。
請來開方子的,還是從前那位杜大夫,瞧完了病,杜大夫面有喜色的拱手謝道:“謝過大人和夫人的舉薦,三日後,我就要入太醫院為職了。”
早在傾城公主入京後,杜軒便舉薦了杜大夫去給白義診治,進入公主府的大夫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卻唯有杜大夫瞧出白義是中了毒。
那之後,也是有了杜大夫的幫助,白義身上的千里香才能得到暫時的壓制,繼而成功的逃出公主府,離開京城。
這一年多,杜大夫和杜軒的關係也一日千里,杜大夫更是成了靖安侯府的專用大夫。
上一次太后舊疾發作,宮內的太醫束手無策,也是林之湄大膽舉薦了杜大夫進宮為太后診斷,雖只是稍微的緩解,已比那些太醫強了不知多少倍。
“太后娘娘提攜是其一,杜大夫醫術高明才是最關鍵的,我和外子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您莫要放在心上。”
白瓔珞客氣的笑道。
話是如此說,杜大夫仍舊恭恭敬敬的沖白瓔珞拜了三拜。
要知道,天下間出類拔萃的醫者何其多,可是能進入太醫院的,又有幾個人呢?
若非杜軒和白瓔珞在宮中的貴人面前舉薦,杜大夫這一生的能耐,怕是也僅止於京城裡一個妙手回春的坐堂大夫了。
喝了好幾日的藥,白瓔珞的風寒才漸漸好轉,杜大夫來複診的時候,已經到太醫院報導過了。
看著眉目間竟是意氣奮發的杜大夫,杜軒和白瓔珞由衷的替他感到高興。
可從他口中得知大皇子情況不妙的時候,饒是白瓔珞並不喜歡太子妃,心裡也微微有些難過。
第307章 拖延
“徐太醫,大皇子真的只是羸弱之症嗎?”
從內殿走出,原本什麼時候都帶著溫和笑容的太子,已經面色陰沉,看著面前戰戰兢兢的徐太醫,太子沉聲問道。
太子到底是一國儲君,威嚴時另有一番氣勢,看起來像極了嘉元帝,雖已是初冬之際,徐太醫的額頭上仍舊滲出了一層細汗。
“回太子殿下的話,大皇子確實是從娘胎裡帶來的羸弱之症。母體弱,則胎兒陽氣不足,所以,如今大皇子才會這樣。”
徐太醫斟酌著字句答道。
太子的面上,顯出了一絲歉疚。
追根究底,大皇子孱弱如斯,都是自己造成的,若不是自己太冷落太子妃,讓她在懷孕期間心緒不寧滿懷怨恨和鬱結,又怎麼會有母體弱這樣的根源?
不喜竇家,不喜太子妃,可這個孩子,卻是他的骨血,是他親手扼殺了他的孩子啊。
眉頭緊蹙,太子深呼了幾口氣,抬眼看著徐太醫道:“如今之際,可有什麼法子能讓大皇子好起來?”
徐太醫面顯難色。
他是太醫院擅長兒科的太醫,卻也是竇家一早安排進來的,為的便是將來為太子妃誕下的皇子公主診病,可如今,他卻一點兒法子都沒有。
倘若大皇子再大些,慢慢調養加悉心照料,興許還有一絲轉機。可八個月大的孩子罷了,用不得重藥,更使不得針灸等其他診治的法子,實在是將他逼到了絕處。
徐太醫甚至覺得,是自己時運不濟,否則,太醫院那麼多擅長兒科的太醫,怎麼偏偏就他被選中了來瞧大皇子,又被竇家給盯上了呢?
心思百轉千回,徐太醫面上的汗冒的越發厲害。
太子全然為察覺,一雙手覆在兩個膝蓋上,目光呆滯的看著地面,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許久,他站起身緩步朝外走去,待走到徐太醫身邊,他頓住腳步回頭看著他道:“不論什麼法子,孤希望能保大皇子安好,你們……想想法子吧。總有法子的……”
最後一句話,似是說給自己聽的,太子喃喃的重複著,邁出了正殿。
下了台階,看著東配殿的殿門,太子面上的痛苦之色卻愈濃。
即便沒進去,他都能想像,二皇子會是多麼可愛的一副表情,黑寶石一般清澈的眼神,胖嘟嘟的臉蛋,還有咧開的小嘴邊掛著的涎水,尤其是那雙眼眸,歡喜的笑時,像一對月牙。
可是,一想到二皇子那純淨的笑容,面前就會閃現出大皇子蠟黃的小臉,和扯著喉嚨哭時的痛苦表情,太子的心,有些微微的痛起來。
只怔了一瞬,太子就筆直的出了東宮。
東配殿內,得知太子在門口逗留了一下就頭也不回的走了,林之湄笑的漫不經心,“倘若殿下今日進來,祥兒就更要被她記恨了,這樣也好……”
話是如此說,林之湄的眼中,卻閃過了一抹得意,看著正殿的方向,她的唇邊,彎開了一個柔美的弧度。
一連幾日,宮裡的氣氛都有些沉悶。
不止皇后,便連太后都親自來了東宮瞧大皇子,太醫院的一眾太醫更是輪番駐留在東宮,生怕有個風吹糙動的奔波不及。
有人得意有人哀傷,自然也有不少人存了看好戲的心態,及至看到太后和皇后踏出東宮時面色更顯沉重,宮裡的氣氛陡然又冷了幾分。
宮裡燒起了地龍,厚重的屋簾落下,便擋住了外頭的寒氣。
內殿內,靜的一根針落下都聽得見一般,讓人心裡不由突突的跳了起來。
“大皇子是睡著了,對不對?”
幾日的功夫,太子妃昔日端莊秀美的面孔,已經被暗沉的憔悴所取代,此刻,她的眼睛雖是盯著被褥里的大皇子,可仔細一看就能發現,她的目光是呆滯的,無神的不知看在哪裡。
“娘娘,您去歇息會兒吧,這兒有辱母照看著大皇子,再這麼熬,會把身子熬壞的。”
軟語哄勸著太子妃,貼身服侍的宮婢已經紅了眼圈。
太子妃卻無動於衷,回過神來後仍舊看著大皇子,一語不發。
過了許久,見太子妃還一動不動,那宮婢回頭沖跪在遠處的太醫,和屏氣凝聲站在幕簾旁的一眾宮婢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噤聲退下。
剛一有動作,太子妃便出了聲,“徐太醫,留步。”
說罷,太子妃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貼身宮婢,只一個眼神,那宮婢便明白過來,帶著殿內的其餘人魚貫著退出了內殿。
殿內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靜謐。
許久未聽聞太子妃發話,徐太醫大著膽子抬頭看了一眼。
太子妃坐在大皇子的搖籃邊,昏黃的燈火下,只看得清一個側影,即便如此,徐太醫也能感受到她心裡徹骨的痛。
這天下任何一對父母,知曉孩子病重彌留,怕是都會心如刀割吧?
可忽的,太子妃的臉上,卻泛起了一抹堅決,徐太醫脖頸一涼,下意識的低下了頭,耳邊,響起了太子妃凝重的話語聲:“大皇子,還有多少時日?”
“這……微臣醫術有限不敢斷言……”
徐太醫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太子妃厲聲打斷了,“徐太醫,本宮要聽實話。你是如何進入太醫院,又被賦予了怎樣的厚望送到大皇子身邊,你心中不知嗎?這些矇混人的假話,本宮一句都不想再聽見了,本宮只想知道實情。”
心中叫苦連天,徐太醫遲疑了好久,低聲回話道:“多,多則五六日,少則三兩日。”
如受重創,太子妃的身子不可抑制的輕顫起來。
緊咬著嘴唇,強忍下淚水,太子妃緊攥著搖籃木邊的手上,已經暴出了一條條蚯蚓般彎曲的青筋。
大口的喘著氣,太子妃平復著自己的情緒,抬眼看著徐太醫問道:“二皇子情形如何?”
徐太醫怔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不知太子妃是口誤,還是真的在問二皇子。
“本宮知道,日常去瞧二皇子的是秦太醫,但是你們同在太醫院,難道就沒有閒聊幾句?”
太子妃繼續問道。
這一個多月,大皇子病情嚴重,太子妃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大皇子身邊,連東宮一眾妃嬪的請安都免了。
林之湄本就擔心太子妃對二皇子打什麼主意,得了吩咐後更加不帶著二皇子到正殿去了,是故,這一兩個月,太子妃壓根沒見到過二皇子。
徐太醫老實回話道:“二皇子是足月出生,又有林側妃和辱母悉心照料,如今安然無虞。”
安然無虞,安然無虞……
唇邊泛起了一抹苦笑,看著搖籃里瘦巴巴的大皇子,太子妃的心中,不禁湧起了萬千的恨意:她的兒子這般痛楚可憐,她們怎麼能安然無虞,怎麼能?
似是一瞬間下定了決心,太子妃側頭看著徐太醫問道:“若是讓你為大皇子續命,想辦法拖延幾日,可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