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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秦政委就站在她身邊,幾個女生就是想諷刺也不敢當著冷麵孔的秦政委的面開口。
趙青青靚麗的臉上帶著同情和不解,看著姜衫就像是在看著一個不自量力的可憐人。
數千視線就這麼灼灼的盯在姜衫和秦政委身上,秦政委連在數萬軍人面前都從來沒有過怯意,就這麼點兒毛都沒長齊的學生他自然不放在眼裡。他瞥了一眼姜衫,本以為她會緊張,但沒想到她倒是比他還要鎮定幾分,那樣子就像是早已經上過無數次大舞台,早習慣了萬眾矚目一樣。
秦政委仔細思考了一下,並不記得姜衫的檔案上寫過她參加太多大型演出,不禁暗嘆這女孩的心理素質極好,不過再想到她是被逼到這份兒上的,秦戰冷硬的心上難得出現了些類似憐憫的情緒,最後那點因為姜衫的行為產生的不悅也煙消雲散了。
“謝謝你秦政委。”姜衫低聲道:“一會兒你並不需要太多的動作,就是直接站著不動也成,這回抱歉…我越矩了。”
秦戰點點頭,“沒事。”
姜衫對這個自己先前有些懼怕的秦政委倒是突然生出了幾分感激來,臉上的表情真誠了許多。
秦政委站正,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即使是簡單的站著,身上逼人的氣勢和嚴整到極點的姿勢也讓人忍不住就肅然起敬,姜衫面對面的站在他前面,目光平視,深吸了一口氣。
她已經好久好久,真的好久好久,久遠到她幾乎要忘了,自己也是曾在多麼大的舞台上,那樣肆意的跳過舞的。
呼麥聲響起的一瞬間,姜衫的眼神突然變了,她的白手套早就已經去掉了,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白嫩嫩的一截小臂。姜衫臉色曬的微微發紅,可衣服下的皮膚卻呈現出一種奶白色,仿佛是上好的絲綢,滑嫩的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前觸摸一番,看看那軟嫩是不是會如自己所想的那樣,輕滑到讓人愛不釋手的地步。
她的目光虔誠到了一種接近仰望和聖潔的地步,柔軟的雙眸專注到了極致,像是要滴出水來,就那樣直直的對上了秦戰的眼睛,秦戰心頭立刻一縮。
看到姜衫的起勢,眾人的眼睛驀地睜大,同時看向了側面的軍藝學生。
不,準確的說來,應該是同時看向了坐在首位的楚凡,姜衫的動作竟然跟剛才的楚凡的動作一模一樣!
定力不夠的有幾個軍藝的女孩子直接驚呼著站了起來!楚凡蹙眉,也有些不可置信,要知道這支舞蹈她們練習了很久,可還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表演過一次,場上的女孩子只是看了一遍,怎麼可能完整的跳出來?
可接下來的場景,卻又實實在在的讓人震驚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衫的動作,和楚凡先前跳的所有動作,都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姜衫沒有了那麼多配舞的人,一個人圍繞著秦政委,像是把她當做了自己祈福的神祗,無論動作如何,視線從來都沒有從他的臉上移開過,那樣的虔誠而專注,直讓人恨不得那正被盯著的人是自己,那樣被憧憬仰望著的人也是自己一般。
秦戰的身量較高,肩膀寬厚,可以說是身材很好的一個男人,姜衫雙手呈祈福托舉狀襯著秦戰,可那帶著幾分依戀的柔軟眼神卻像是在透著他看其他人一樣。
先是祈禱哀求,她的腰下到最低處,臉上呈現出一種介於虔誠和痛苦掙扎的表情,那樣焦灼而不可置信,她盯著秦戰的臉,像是在哀求他憐憫一下她,再憐憫一下她吧,不要這樣傷害她庇護的子民。
姜衫的眼前閃過了父親的影子,這一刻逆光站著的秦戰像極了姜洛生,她的眼睛痛苦的避了避,柔韌的腰有些不堪重負的又下了幾分,托舉的雙臂無望而悲哀的舉著,秦戰被她那樣悲慟絕望的眼神震了震,忍不住想要伸手扶她一把。
在即將觸摸到姜衫的瞬間,姜衫卻笑了,既然不堪重負,那邊不要再回想那些讓人痛不欲生的片段了。音樂斗轉,換成了沉重的鼓點,姜衫腦中回應著無數個美好的片段,他們父女去旅遊的場景,她站在千尺高的懸崖邊,爸爸站在她一側戰戰兢兢的勸著她,“往後點,往後點衫衫,你可別腳滑了。”
下面就是噴薄的大海和萬丈深淵,姜衫肆意的笑著,雙手張開撐在嘴邊,“姜洛生要一輩子永遠的陪在姜衫的身邊,姜衫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都要做姜洛生的女兒。”
雙腿畫了個半圓,像是即將要跌落,卻又在最危險的時候猛然穩重的收回。
清晨從睡夢中醒來,一開門父親就帶著幾分竊喜的站在門口,獻寶般上前,“衫衫,生日快樂,看爸爸給你準備了什麼。”
姜衫嘟著嘴,眼神中卻滿是快活,“大清早的,怎麼能讓人睡不好覺呢。”
說著卻興奮的直接撲了上去,抱著父親不住的撒嬌,“今天爸爸要陪我一天,我要出去玩!我們去爬山!”
姜洛生寵溺的笑著,“好的好的,都依我的寶貝公主。”
換成了愉悅的交叉步,步步踩在鼓點上,像是恨不得能讓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幸福和愉悅一樣,帽子早已經被取下來,快樂的在身側隨著手臂翻飛轉動。
鼓點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無數美好的片段在腦海中回應,姜衫的表情也越來越豐富,秦戰深邃的眼眸中卻出現了些愣怔和迷惑來。
快到極致的時候,一聲巨響,一個大鼓點把一切回憶徹底掐斷,更多讓人不堪忍受的災難和痛苦蜂擁而至!別人都在歡呼著慶祝幸福和豐收,可只有她一個人,這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終於還是失去了自己這一世唯一的依靠,最愛自己的也是自己最愛的人。
不,她不相信,她不接受。
姜衫步伐交疊,腳步堅韌而掙扎的開始左右旋轉,她的臉上帶著笑容,可眼神是那樣的哀傷,鼓點又急促了起來,像是在提醒她,你看啊,看那撞的支離破碎的車裡面,你的父親就躺在裡面,他半闔著眼在叫你的名字呢。
你聽,一句句的。
衫衫…
衫衫…
她恨不得能湊過去救他出來,她又悲哀恐懼的不敢上前,不,不會的,那不是她的爸爸,那不是疼她愛她護她的爸爸,那不是的。
她不願意相信,腳步定在一點,像是在固守著最後的堅強,旋轉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身子終於化作了一道殘影,轉動時眼神卻還在不停依戀而又殷切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像是在祈求他寬恕一下自己,可憐一下自己,不要離開。
鼓點戛然而止,姜衫的動作陡然定格,重新恢復了最開始的姿勢。
呼麥聲再次遠遠的傳來,姜衫淺淺笑了,雙眸晃動著,柔軟到極致,她想堅強的撐下去,她也必須要堅強的撐下去,這世上終於還是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不撐下去…
又能怎麼辦呢…
她的姿態虔誠,腰身柔韌而不盈一握,她明明是在笑著,臉上卻又仿佛是在泫然欲泣,那樣幾乎要溢出來淚珠般的眼神就這麼直愣愣的看著秦戰,秦戰心頭竟然也不自覺的就湧上了一絲莫名的悲傷。鬼使神差的,這一刻的秦戰覺得自己若是一直不動的話,眼前悲傷到幾乎要淹沒整個世界的女孩就會這麼直接在他眼前消失了一般,愣怔的秦戰就這麼直接伸手托住了姜衫半後仰著的腰身。
姜衫垂眸,終於還是把幾乎要留下來的眼淚給逼了回去,順著秦戰的力道站起身來,秦戰攬著她的腰,就像是個再合格不過的舞伴,姜衫雙手自然的擺在身前掩住因為情緒的波動為微顫的指尖,彎身謝幕。
容納了數千人的體育館先開始是安靜到了極致,一個坐在看台上的女孩子奇怪的抹了抹眼角。
“不是一個慶祝豐收的舞蹈嗎,為什麼看得讓人心裡那麼難受呢?”
明明軍藝的人跳的時候,是無比歡快的啊。
又過了片刻,直到姜衫和秦戰開始退場的時候,雷鳴般的掌聲才開始在場內響徹耳膜般的響了起來,不同於軍藝的謝幕,這時候沒有尖叫也沒有歡呼,更沒有吹口哨的興奮聲,全程只剩下經久不斷的掌聲,看台上的學生自發的,幾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如果說楚凡的舞蹈是純熟中帶著靈動的話,那麼姜衫的舞蹈已經脫離了技藝比拼的範疇了,她的舞蹈已經可以撼動人心。
除了不動聲色的楚凡,包括趙青青在內,軍藝的一群女孩子全都愣了,連鼓掌都忘記了,不可置信的僵在了原地。
從入場到現在,秦亦灝終於第一次坐正了身子,從入場到現在,秦亦灝也是第一次伸手鼓起了掌。
不知道情況的校長長出了一口氣,軍藝的幾位領導卻臉色難看又驚駭的對視了一眼,這個學生之前明明說的是自己學藝不精,要找一個自己練的最熟的舞蹈,可是如果他們沒記錯的話,楚凡跳的可是新舞,從來沒有在外面跳過的!這人難道是看了一遍就完整了學了下來嗎?這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