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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媽媽是見過張夫人的,於佩芸被張夫人接去,可以說是移走了她們一大塊心病。
“她和那附近的人交往不多,就是和隔鄰的女人常來往。”
胡媽媽問:“那人什麼來路?”
錢嫂子露出鄙薄的神情:“不是什么正經女人,是個商人的外室。整天打扮得妖里妖氣,不是打酒就是買肉,不是正經過日子的人。我看她不會給那女人出什麼好主意,肯定沒少出餿點子。那種女人……”
“你見過她沒有?”
“只遠遠看見過一次,描眉畫眼的。她也不大出門……”
“那個男人呢?”
“也不是什么正經的人,我家那口子打聽過,他自己也沒有店,不過是賒貨來寄放著賣,寅吃卯糧,不過是個空殼子。”
胡媽媽嗯了一聲,也沒再把這人放在心上。
張夫人出手替她們除了這個心腹大患,少爺和少奶奶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
第249章
這一陣子喜事多,應酬也多,連朝上的事情也多,朱慕賢回來得越來越晚。
又林只聽說西北邊關又起了戰事。
年年秋高馬壯的時候,西北總有邊患。狄人會趁這個時候南下大肆劫掠,把能搶走的金銀、財物、糧食和百姓全部擄走,不能帶走的也都一把火燒掉。
以前又林也聽說,也知道,但是那時候她不過是個養在深閨的小姑娘,西北離她太遠,那些事情也離她太遠。
可是現在這些事情一下子逼到眼前來了——感覺一下子那些人,那些事離得這麼近。
當然,單從距離上來說,也確實是離得近了。從江南到京城,從南至北。在南邊人們根本不關心,也沒人提起這些事。可是京城裡頭即使販夫走卒也能就國家大事說上幾句,天子腳下到底是不同的。連家中的下人都會議論幾句,老家有在那邊的就十分牽掛,不知道是不是今年又遭了亂。
不管哪個朝代,邊患似乎都沒有絕跡過。
但是今年特別嚴重,石關城被攻破,守將戰死,八百里急報送到京城,據說馬都跑死了好幾匹。
翠玉打起帘子,朱慕賢進了屋,拂了拂肩上的碎雪。屋裡暖,雪粒都化成了細密的水珠,一抖,就從大氅上滑落下來。
“回來了?下雪了?”
“剛下。”
又林過來替他解了大氅,交給白芷去掛了起來,手背在他臉上貼了一下:“這麼涼,快喝杯熱茶暖暖。吃過飯了沒?”
“墊過幾口,還有什麼吃的?”
“讓人包了餛飩。”又林輕聲說:“我讓人端來。”
朱慕賢搓搓手。到熏爐邊烘暖。餛飩端了過來,還有蒸得白胖可愛的小花卷與煎得焦黃的小餃子。
餛飩很鮮,上頭漂著碧綠的絞碎的芫荽與蒜苗,朱慕賢深吸口香氣,才端起來喝了一大口湯。
又林遞給他調羹:“事情很繁雜嗎?”
“大事情當然輪不上我們插嘴,不過是宋大人讓我們翻了一年昔年的卷宗出來。院閣裡頭有許多東西都放了幾十成百年了。其實從前朝起西北就一直沒太平過,前朝興宗年間,狄人甚至一路到了青河邊上。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他頓了一下,彎了下嘴角:“瞧我,翻了一天卷宗,回來的路上還老想著這些事兒。你今天在家都做什麼了?兒子怎麼樣?”
“兒子今天不怎麼乖,天突然冷了下來,今天變了天,起了風。不敢帶他出去,他在屋裡待不住,後來抱到老太太那兒去待了一會兒,有人逗他陪他玩兒,這才高興了。”
“你呢?”
又林看他一眼,含笑說:“我當然陪著他啊。今天老太太那兒有客。是吳雲章吳大人的夫人來了,和老太太一起說了半天話,多半在說從前的事兒。”
吳夫人看起來也是個十分和善慡朗的人,抱了一會兒原哥兒,還給了十分厚重的見面禮。又要帶著兒子在西屋裡頭玩,倒也能斷斷續續聽到她們說什麼話。
吳夫人說起兒孫的親事,然後還提到京里最近幾家結親的人。
“聽說宗正寺那邊兒也有動靜,這些天都在梳理京里的權貴官宦人家,幾家王府里的郡主、世子。也都不小了。該尋人家了。”
吳夫人家還有適齡的孫女,以吳家的家世,很有可能家中會出一位世子妃,她當然對這事十分關切。
“對了。宏王府的兩位郡主都要擇人家了,年長的那位已經說定了,嫁到林家去。年幼的那位,聽說也看準了。”
又林不免多留心了一些,不過吳夫人卻沒接著說這件事。
先前就有些風聲,說楊重光極有可能是被宏王爺看中了,會以郡主相許。但是這種事情,在沒有塵埃落定之前,誰都說不好。但好在沒娶年長那位,聽說姑娘臉面有瑕,更要命的是脾氣不好。可聽說年幼的那一位身子又不好——
又林輕聲問朱慕賢這事,朱慕賢嗯了一聲:“我也聽說了,這事大概已成定局,沒十成,也有八分准了。”
“是嗎?”
“宏王爺是個寬厚的人,與人無爭,宏王世子我倒是見過的,很有才氣。”
結一門親事,妻子固然重要,但是岳夫和舅兄有些時候更重要。楊重光在朝中毫無根基,他越是才氣縱橫,只怕越容易鋒芒畢露招人忌憚。結這門親,無論如何,對他的前程是大有好處的。至於妻子是不是合心意,在這種時候倒不重要了。
又林只是有些感慨——她想起了當年到河邊去放燈,楊重光在橋下吹笛子向石瓊玉訴衷情,最終兩人只能相顧陌路。
隔得不遠,鍾氏的屋子還亮著燈。不過屋裡只有她,鍾正銘歇在了別的屋裡。
鍾氏從接手家務以來,的確對丈夫忽略了不少。
可是京里哪家裡的少奶奶不是這樣呢?在丈夫身上用心也是白用心,倒不如把家務大權抓在手裡,再好好教養兒子、奉承婆婆來得要緊。
周嫂子跟她回話,說完了事兒,又提起來:“四少爺又回來晚了,我過來的時候,見跟他的人才去拴馬呢。”
“廚房裡又留飯了?”
周嫂子陪著笑說:“是四少奶奶吩咐的,不是留的晚飯,另外準備了餛飩,還有兩樣點心。”
鍾氏正把玩著一個金耳勺,抬頭看了一眼。周嫂子忙補了一句:“四少奶奶每回吩咐廚房他做活,都是現讓人拿了錢來的,不是走的公帳。”
“哼,全家誰不知道她有錢?”
周嫂子低下頭。
雖然說她是大少奶奶的人,可是對四少奶奶也沒反感。人家是有錢,而且捨得花錢,府里上上下下都願意給四少奶奶辦事幹活。
連鍾氏心裡都很明白。
老四眼看著越來越有出息,既考中了功名,又得了掌院大人看重,按部就班的升上去,將來前程不可限量。四少奶奶又待下寬和,出手大方。朱府上下除了老太太那院兒,其他人都是吃大廚房的飯,哪房額外想多添些什麼,或是多要菜,或是要擺桌酒,都要額外給廚房的人拿錢另添。四少奶奶經常的讓廚房給添補東西,給四少爺的、給小少爺的都有,出手從來不小氣。
鍾氏臉色不太好看。
她覺得她很賣力的在管這個家,可是頭上壓著婆婆和太婆婆,旁邊有二房虎視眈眈,弟媳婦聲勢浩大,比她更得人心,更重要的是公中的產業進益有限,她想再開個源,弄點能進錢的營生。
鍾氏那這兒琢磨什麼,又林可沒心思去關心。兒子又醒了一回,餵了奶之後他來了精神,一點兒困意都沒有。朱慕賢沐浴過了出來,摟著兒子在炕上逗他玩。原哥兒生得很清秀,小臉兒肥嘟嘟,眼睛大大的,現在正在往外萌牙的階段,口水很多,總想啃東西。這會兒抓著他爹的手指頭權充磨牙棒。
小孩兒沒牙啃起來也不疼,就是磨得痒痒的,弄得他手上濕糊糊的全是口水。朱慕賢忍不住笑,就讓他隨便啃。一天沉重的心情在回到暖和的屋裡,和妻兒在一起的時候都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你這幾天臉色不太好,自己多注意些,別太累了。六弟和三嬸兒都著了風寒,今天我才打發人送了些東西過去,聽說還都挺重的,三嬸兒都躺了兩天了。”
朱慕賢這幾天還真沒注意家裡的事:“這麼嚴重?那我明天抽空過去瞧瞧。三嬸那邊孤兒寡母的,這都病了,只怕連個說話主事的人都沒有。你要是能幫得上的,就多幫著照看照看。”
“你放心,我有分寸。”
大太太其實這幾天身上也不大舒坦。上次氣病之後,雖然很快康復了,可是內里卻大不如前了,天一冷就懶得動彈,也不思飲食。又林特意讓人醃的小菜,她就著粥還能吃一些。平時愛吃的那些油膩肥腴的東西現在一點兒都不想碰。而且這幾天脾氣也大,嫌茶燙了,嫌屋裡氣悶,嫌身邊服侍的人不盡心,又林和鍾氏也都挨了訓斥。不過做兒媳婦的被婆婆排揎斥責那是常事兒,又林一點兒都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