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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又林說:“好好盡心伺侯,回來舅爺他們考中了,少不得賞你。”
來富笑著應了,又說:“小的雖然沒讀過書,可是覺得這三位爺都是有大學問的。這將來要是三個人一起考中了,那是多大的光彩啊!奶奶那院子也肯定成了寶地兒了,後頭肯定有人搶著想賃去住,好沾沾那貴氣。”
又林一笑:“行啦,你去吧。”
來富說的也沒錯,雖然讀書人都是聖人門徒,不語怪力亂神,可是心裡頭也並非不在意。聽說前一科狀元租住過的地方,現在都租出一個離譜的高價來了。現在住的這三個人里,只要能中一個,對後頭往外賃院子就有好處。
要從又林心裡來說,她當然希望三個人都得中。劉書昭自幼和她很要好,她上頭沒哥哥,劉書昭打小就以哥哥自居。二舅舅二舅媽對表哥寄予厚望,打小請明師栽培他,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就指望他能一朝高中,光耀門楣。又林當然希望他能中。
謝岳呢,是個厚道的人,在鎮上口碑很好,大家既是同鄉又是舊識,石沛清是朱家女婿,又林自然也希望著他們也能中。只是這大江南北多少讀書人?這考試的取中的事情不光要字好文章好,還要看運氣。不對評卷人的脾性,那再有才也難得中。
南街那邊兒一熱鬧起來,連朱慕賢都愛往那邊去,有時候中飯晚飯都不回來吃,可見幾個人很是投緣。大太太對此也樂見其成,只要對兒子前程好,她絕不說半個不字。以前還想著給兒子房裡放人,現在可顧不上那些,還恐怕媳婦分了兒子的心,明里暗裡敲打過她好幾次。話里那意思,既要照顧好丈夫,也要規勸他好生用功舉業,不要讓他分了心。
又林嘴裡應著,心裡一點兒也不覺得膈應。反正她早擺正了態度,沒指望大太太對她多麼和顏悅色。反正不過幾句話,聽聽算了。
朱慧萍見她的暗示又林仿佛一點兒都不明白,有點心急起來,往桃緣居跑了好幾回。又林既然存心避開她,自然一次都沒讓她碰著。胡媽媽何等老練,打起太極來是一套一套的,次次把朱慧萍堵回去。
次數一多,其他人也發覺不對了。
三丫頭那脾氣,什麼時候和賢哥兒媳婦要好了?天天往那兒跑?
老太太問過徐媽媽和另外一個管事媳婦,心裡就明白了幾分。她也沒動聲色,只是轉天指了一位有年紀的媽媽過去姑娘住的院子,看著二姑娘三姑娘做針線。二姑娘本來就天天在繡嫁妝,三姑娘開始是坐不住的,結果那位老媽媽直接打了她的手板,這一下就給她打老實了。至少是表面上看起來老實了。
不過老媽媽和徐媽媽說話的時候,只說:“三姑娘不如二姑娘心裡明白――女大不中留。”
老太太當然也知道了。要是小姑娘一時糊塗,那倒也沒什麼,誰沒打年輕時候過來的?自然知道女兒家總會有點小心思。可是要是明白人,過了那陣子也就算了。
三丫頭可不是個明白的。
徐媽媽說:“您寬寬心,三姑娘也只是有點兒那意思,又沒做出什麼事情來。等轉過年來尋門親事嫁了就好了。”
老太太哼了一聲:“但願吧。”
第二百零二章
朱慧萍被打了一頓手板,聽說兩三天都不能拿穩筷箸,不管真服氣還是裝老實,總之是安份下來了。
一轉眼到了年下,連下了幾場雪,柴炭菜肉價格都翻了幾番,就這樣還是不大買得著。朱家曾經是有兩個莊子的,那幾年間為了一些複雜的原因,現在只剩了一個小莊子,出產根本不夠一府上下人的吃用。朱家上下一日所需,大半還是要在街上採買。
鍾氏忙得腳不沾地,她畢竟是頭一年掌家理事,雖然別的事情上勉強周全,可是外頭的行市她的確不清楚――她又替換掉了不少採辦人手。那些人都是二太太使慣的人,現在被換下去,一肚子怨氣,明知道過年時必然採辦難,價格高,也不會提醒她。鍾氏瞅著採買報上來的單子,花費了比往年多兩三倍的錢,買來的東西才剛夠往年一半。再催逼,採買們還一肚子抱怨,說忙得連口水都喝不上,往日常供的那幾家有兩家都關了門回鄉了,剩下的貨就是這樣,還貴得要命。人家也是一肚子的不得已,下著大雪路難走,京城外頭就是有東西也難運進來。就這些,聽說運來的時候趕山道兒還摔死了人呢。
摔不摔死人,鍾氏沒見著,她也管不了。可是眼見這是她接手之後過得第一個年,怎麼也得周全完滿的給過去了。眼下東西不齊備,帳房又吃緊,要怎麼把場麵糊弄過去,實在讓她為難。這會兒不純是銀子的事兒。錢是不大夠,鍾氏都情願自己貼補些,也別在年下讓婆婆、太婆婆挑刺兒。可是眼下還不單是錢的事兒,而是拿著錢出去都買不著東西。
她身邊兒的陪房也沒經過這事兒,有些慌。想了半天:“奶奶,這離過年還有好幾天,要不,咱們尋人商量商量……”
鍾氏抬頭來:“尋誰?”
去尋婆婆?還是尋二太太?
陪房猶豫了下:“奶奶。要不要找四奶奶問問看?”
鍾氏這會兒淨焦急,一時沒明白過來。
找弟媳婦做什麼?
弟媳婦就是有錢,可這不是有錢能解決的事兒。
鍾氏料理家務,各房份例和開支她心裡都是有數的。和其他人不一樣,弟媳婦那兒要花什麼錢,從不來公中找由子支領,人家自己有錢不說,還會經營打理。壓根兒看不上從公中扒出那仨瓜倆棗的。
“四奶奶娘家的船不是南北的跑嘛,前幾天還給咱們送了兩車東西……”
這也是病急亂投醫了,鍾氏雖然不想在弟媳婦面前露怯,可是一琢磨。這也是個辦法。不要弟妹出錢,只要能幫著送些東西,把這個年給過了,解了燃眉之急再說。
“那你去請四奶奶過來,說我找她有事兒,請她過來說話。”
等又林到了,上了茶,寒喧兩句,鍾氏就迫不及待的眼下的困境說了。當然她不會說得那麼窘迫。終究還是要給自己留點面子。只說因為冰雪封凍,道路難行,採辦年貨不順利,問問弟妹這邊有沒有什麼辦法。
又林想了想,路況不好她是知道的,可是目前的情況擺在這兒,她也不是神通廣大的孫悟空。能把路給開出來。
“嫂子,這是家裡的事兒,過年總得順順噹噹的我當然明白。若是往日這事好辦。可是現在運河也凍上了,行不得船。我就是想送信都送不去,更不要說運東西了。”
鍾氏一陣失望,她也知道又林說的是實情。陸上都大雪冰封的,河裡當然也凍得結結實實,哪裡還能行船。
“可是……”
看鐘氏一臉為難的樣子。又林問:“年貨備了多少?差得很多嗎?”
鍾氏嘆口氣:“柴和炭加起來,還有個上千斤,米麵也不缺,可是各種菜蔬肉蛋這些……只有去年的一半。”
又林一算,上千斤柴炭聽起來很多,可是架不住朱家人多啊。要是擱在自己娘家。這夠過冬了。可是在朱家,能不能支持到正月十五都難說。至於那些吃食年貨,只有去年一半,那肯定不夠。去年老太太老太爺還在於江沒回來呢,京里宅子裡人還沒這麼多。現在人多了,東西卻少了這麼多,肯定不夠的。別說體面熱鬧了,只怕都得打饑荒。
在又林這兒想不到辦法,鍾氏干著急,只能再去催管事和採辦。這事兒紙里包不住火,更何況二房一直留著心。
二太太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媳婦遞上來的茶。韓氏溫順的站在一邊。嫁進來之前她就知道婆婆是個慣會精打細算的人,不太好相處。可是自己的條件,能嫁到朱家也算不錯了。起碼丈夫是個溫柔和氣的,也不用操心家中生計――想想去年這個時候,自己和母親過年的冷清和窘迫,真是象惡夢一樣。
今年丈夫早早讓人送了節禮過去,還瞞著婆婆額外多貼補了些,韓氏心裡又是酸楚,又是甜蜜,別說婆婆只是讓她站在一邊兒侍奉,就是打罵一頓她都沒怨言。何況侍奉人有什麼累的?不過端個茶倒個水,擺個碗布個菜什麼的,她在家的時候要做的事兒比這多著呢。
“瞧著吧,老大媳婦不是想逞能嗎?讓她急去吧。”眼下這種局面,二太太早料到了。可她為什麼要去提醒侄媳婦呢?她不去主動給她找事兒已經不錯了。
誰知道老四走了什麼運,居然中了舉人,又要備考春闈,全家上上下下都小心著呢,決不會這時候給四少爺和老太爺添堵。不然的話,以老太爺的脾氣,要處置起來決不姑息。
可是現在是大房自己鬧出來的事兒,二太太樂得看戲。
大房不是一回來就搶著要當家嗎?瞧瞧這家當成了什麼樣兒?老大家的是個氣盛要強的,自己媳婦兒不爭氣,她保不齊再氣出場病來,這個年才叫熱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