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頁
但是表哥和表嫂之間不大一樣。雖然他們也沒有什麼親密的舉止,說的話也就是一般的回來啦,累了麼,給你留了點心之類的家常話,可是他們眉梢眼底,舉手抬足之間透出來的那股子甜意,是她在別人身上沒有見過的。
看來姑母的想法是一回事,但是表哥自己對表嫂是很滿意的,兩人間這種情形,應該就叫做恩愛了吧?
她心裡有些微的羨慕。
要是她和將來的丈夫,相處得也能象表哥和表嫂這樣,她也就沒有什麼別的所求了。
就算婆婆苛刻些,家裡事情煩難些,可是只要夫妻齊心,那就沒什麼過不去的難關。
可是這樣的事情,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吧?
她在桃緣居待了一會兒,還抱了下原哥。告辭的時候,又林還給她帶了兩樣果子,一包茶葉,十分細心周到。
第246章
張夫人和張玉馨說起朱家的事情來,難免提到於佩芸和朱慕賢過去的事情。
“這事兒是你姑母辦岔了。要是早有讓他們結親的心思,就該早早替他們把這件親事定下來,也省了朱家一出事,於家就變了一番面孔。要是不打這個主意,就不該放他們從小在一塊兒長大,天天在一處廝混,弄得兩人的名聲都受影響了。要不是這個原因,當初你姑母也能在京里給你四表哥尋門親事,用不著那麼遠到於江去娶個兒媳婦回來。”
“可是四表嫂人很不錯。”
“是啊,我也看出來了。聽說家裡不是一般殷實,陪嫁抵得上半個朱家的家底,在家做姑娘的時候請過官學的女先生教導過兩年,規矩進退一絲兒不錯。你姑母總覺得娶了個商戶人家的閨女,失了面子。可是依我看哪,這面子不當吃穿,這個小兒媳婦她娶的很是實惠。教養不差,陪嫁豐厚,你四表哥又是懂得惜福的,將來有得福享。要是當時在京里娶,也就是個破落戶窮京官的閨女,教養是談不上,更沒什麼家底兒。有了面子風光,日子過得就拮据了。”
張玉馨想了想:“是,四表嫂雖然沒穿金戴銀的,可是她牆上掛著一張劉渤真的山居圖,架子上還有一個陸窯的五彩花鳥盤,雖然都不起眼,可都不是一般的東西。”
“那東西,給不識貨的人也認不出來。”張夫人言下之意,是有人很不識貨。
張玉馨不能說長輩不是,可是她懂得她娘的意思。
大奶母就不象是識貨的人。最起碼,四表嫂的好處她們剛來幾天的人都瞧出來了。大姑母卻一直視而不見。
“你姑母也不是那樣不識貨的人,但是婆媳哪——”張夫人嘆口氣。
婆媳就是天生的仇人,兩隻眼只能看到對方的短處。若是換了別人家的姑娘,別人家的媳婦,這麼個品貌。這麼份兒嫁妝,大太太怕不得讚不絕口羨慕得眼紅才是。可是對自家的媳婦……
當然了,這世上做媳婦的都不容易。得熬許多年呢。大太太是命好的,一直沒受過婆婆的氣,只是現在和老太太一起住著就百般的不遂意。覺得有人壓在頭上挺不直腰杆了。她也不想想。就朱大老爺那個脾性,要是沒有長輩在頭上壓著,不定多出格的事都做出來了。
可就算是娘家人,有些話也是不能勸的。就算勸了也是白勸,聽不進去的。
張夫人來京城可不是來管小姑子的家事的,她一邊打理自家宅院預備搬出去——現在暫住可以,總不能女兒也在朱家發嫁吧?天底下也沒有這個道理,她們姓張又不姓朱。另外就是宅子一弄好。就把於佩芸也接過去住,省得她在外頭不省心。張夫人可不象大太太那麼心軟,拎不清。於佩芸在外面多住一日。名聲就更壞了一分。除了大太太,誰還能放心這樣的女人進自已家的門?張夫人已經開始盤算著給於佩芸尋個什麼樣的夫家了。不能找太遠的。自家附近的合適的人家並不是很多。首先於佩芸就是嫁過一次的人了,再加上她那個脾氣性格——太好的想都不要想。找個老實的能容得下她的,大不了自己多貼她點嫁妝傍身,下半輩子讓她平平安安過了也就對得起她去世的娘了。
張夫人比兩個小姑子年紀大了許多,說是小姑,其實是把她們當女兒一樣看待的。小姑子撇下這個女兒去了,自家怎麼也不能讓她的孩子沒個著落。
於佩芸磨磨蹭蹭的,還是上門來拜見舅舅舅母。
她一次老家都沒回過,和舅舅舅母都不親。
張夫人一見她,眉頭就暗暗皺了起來。
於佩芸穿著一件桃紅衫子,下頭繫著雙鵲銜花式樣的裙子。這身打扮顯得她嬌柔嫵媚,可是太不端莊,臉上的脂粉也濃,不知道的准不當她是良家,還以為是哪兒的娼伎呢。
其實於佩芸以前也算會打扮,可是現在手頭羞澀。再說她現在又接觸不到京里名媛閨秀們的圈子,不知道現在京里姑娘都穿什麼。隔壁楊奶奶說現在這衫子裙子正當季,街上人都在穿,她也就做了這麼一身兒穿——太貴的她也弄不起。
但她也不想想,楊奶奶那是什麼身份的女人?她說街上女人都在穿——會上街拋頭露面的又是什麼身份的女人?京城一向風氣開放,這裙子衫子都顯得輕浮,衫子是挖的桃心領,裙子的裙角系得高,走起來飄飄搖搖的。她穿的和她們一樣,張夫人又是個十分重規矩,剛從老家來京的人,怎麼可能看得慣她?
“聽說你病了,現在可好些了?前兩天我讓李媽媽和你姑母的人去瞧你,她也說得不清楚。現在還吃什麼藥?”
“已經好了,藥也不吃了。就是身子還虛,不大敢走動,到今天才來拜見舅母,請舅母不要見怪。”於佩芸在張夫人面前底氣虛,頭也不敢抬,聲音也很小。
張夫人又皺一下眉。
這穿戴不行,舉止也不象樣子。不知道大太太以前是怎麼教養她的,弄得她這麼沒有規矩。
看樣子把她接回老家之後,一時間還不能打她出門嫁人,得好好給她扳一扳這些毛病才行。
“你現在日常起居就這麼個丫頭伺候你?你當時出嫁時陪嫁其他人呢?”
說起這個於佩芸一肚子氣。
她身邊也只有添香是信得過的,繼母給的人,身契都在繼母手裡,如何能與她一條心?劉家三少爺死後,好幾個人就扔下她跑回於家去了。她從劉家出來時,剩下的人見跟著她沒個著落,人家也不傻,如何肯跟著她呢?所以到頭來她身邊只落得添香一個。
“這怎麼能行呢?”兩個年輕姑娘,還在外頭賃屋住,肯定會引人起邪心的:“我這裡還有人,讓郭媽和她男人跟你們一起回去。她男人看個門,她能給你們買菜做飯,先把這幾天支應過去,等張家京里的宅子一修繕好了就一起搬過去住。”
於佩芸想著有人伺候當然是好事,但是只怕舅母的人不服她管,反而不自在了。可是她在舅母面前也不敢反對,就應了下來。
“你和劉家的事,現在他們那邊是怎麼說的?你的嫁妝單子和婚書都收在哪裡的?”
於佩芸一愣。
大太太雖然是她親姨母,一直說要給她撐腰,可是也沒問過她這麼詳細。
“他們家那邊原來都給我弄了個院子了,牆高高的,只有扇小門。原來那裡是關犯錯的奴婢、姨娘的,我要是住進去,等於是要坐一輩子的監牢。我沒答應,就趁著一大早從角門出來的……他們家人還到於家去找過兩次,我也沒有住在於家……”
她說得囉嗦且沒有重點,不過張夫人還是聽出來了。這個劉家聽起來是仗勢欺人,就看著於家不會給她出頭,要把人一輩子拘死。
這樣的婆家有如火坑,她急著跳出來也是情有可原的。
張夫人的氣消了兩分。
“於家又是怎麼說?”
於佩芸更是氣憤,恨恨地說:“我那繼母說我已經嫁出去了,是劉家婦,不是於家的人了,不讓我進門,讓我乖乖到劉家去。還說我那公公要是一發怒,父親年底考績只怕不妙,一大家子人都要受我連累……根本不顧我的死活,就是要把我抵給劉家好換他們一家子的平安富貴。”
這實在是過份了。
張夫人面如寒霜,就算現在忙著女兒的親事,也不代表她就不能找上門去跟於家討公道。
這是覺得她們張家沒人了吧?雖然丈夫只是個田舍翁,可是二叔三叔可還是官身,於家這麼欺負張家的外甥女,簡直是無法無天。果然有了後娘就有後爹,於家姑爺當年看還算老實,可是現在枉顧女兒的死活,良心都叫狗給吃了!
張夫人這裡可還有當家小姑出嫁時的嫁妝單子呢,於家這麼苛待於佩芸,張夫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於佩芸沒了母親,舅舅家替她出頭也是理直氣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