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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非是想看看朱慕賢娶的妻是什麼樣的。
於佩芸和從前大不一樣了。又林最後一次見她,她還是個少女,刁蠻過了頭,但是相貌嬌俏明麗。
現在眼前的人。明明白白是個怨婦模樣。臉顯得尖削了些,眉眼有種凌利的戾氣,衣裳顯然是新做的,她就算再不情願,表面上也得給亡夫服一年喪,現在才剛剛脫下喪服沒多少日子,就迫不及待的描眉畫眼出來走動。
於佩芸明明白白是來找碴的,可是進了屋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來時想的一肚子話,現在居然無從談起。
翠玉端了茶進來。提高了聲音說:“劉少奶奶請用茶。”
於佩芸覺得自己這趟是來錯了。
在別人屋裡,這裡上上下下的人都是幫著她的,自己勢單力孤,就是鬥嘴也不是她的對手。
屋裡瀰漫著一種難言的尷尬。當然,這難堪是對於佩芸而言,又林可比她要從容多了。
於佩芸憋著氣。可是又林居中坐著,胡媽媽和翠玉一左一右對這個不速之客虎視眈眈。
“我有幾句話和你說。”她抬起下巴,示意不要讓別人在側。
她以為她是誰?一個當客人的,想要替主人發號施令。
“劉少奶奶有什麼話,就請說吧。”又林沒有要讓胡媽媽她們避開的意思。
於佩芸的臉色很是難看。她以前在朱家可沒受過這樣的冷遇。有大太太撐腰,誰對她不是客客氣氣的?
“你別為嫁給表哥有什麼了不得!你自己心裡清楚,表哥他和我青梅竹馬!他喜歡的人一直是我!不過是因為我們陰差陽錯,才讓你撿了便宜去!”
又林十分意外——不不,她不是意外於佩芸和朱慕賢有什麼青梅竹馬的交情,這事兒她一早知道。她只是沒想到於佩芸這麼沉不住氣,竟然把這樣的話直剌剌的就說了出來。
“哦,”又林淡然一笑:“是嗎?”
她的反應讓於佩芸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無處著力的感覺。
她霍地站起身來,翠玉可是見過她使蠻撒潑的人,立馬朝前挪了半步,生怕她對又林不利。
東屋裡孩子忽然在這時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又林關心情切,哪還有閒心應付於佩芸,站起身來說:“我還有事不能陪了,胡媽媽替我送送客吧。”
她抬步去裡間,辱母看著孩子也沒屙尿,剛餵過一會兒,應該也不是餓了,一時也弄不清楚這小祖宗為什麼哭。
又林上前去把孩子接過來,抱著他輕輕拍哄,抬頭問辱母:“怎麼突然哭了?”
辱母正說著:“興許是天熱……”
這孩子被親娘一抱一哄,哭聲漸歇,眨眼兒的功夫居然又開始睡他的好覺了。
“這孩子。”辱母忍不住笑:“這是想找少奶奶呢,真是會撒嬌。”
外間裡胡媽媽挺客氣地對於佩芸說:“劉少奶奶,請這邊兒走。”
於佩芸剛才在外頭也瞥了一眼孩子,可是那會兒她滿心都是怎麼討大太太歡心,並沒有仔細思量過這個孩子的意義。
這是表哥的孩子……是和李家那個毛丫頭做了夫妻生下的兒子。
她心裡一陣陣發緊,忽然快走兩步撩開帘子往屋裡看。
又林正抱著孩子,冷不防一抬頭,差點兒讓於佩芸臉上陰鷙的神情嚇一跳。
胡媽媽見送客不走,還想闖內室,頓時拉下臉來,喝令門口兩個伺候的媳婦:“送劉少奶奶出去。”
翠玉已經擠了過來,和胡媽媽半拖半拉的把於佩芸往外趕。
於佩芸死死盯著孩子,然後目光移到又林的身上。
又林不避不讓,目光直接和她對上。
如果於佩芸覬覦她的丈夫,傷害她的孩子,又林絕對不會放過她。
這天滿月宴辦得還算圓滿,朱慕賢一直在前頭應酬,等到散了席送客的時候,書墨才逮著機會和他說,於家表姑娘來過,還去過桃緣居。
朱慕賢皺了下眉頭。
書墨說話的時候小心翼翼的。
自家少爺的心思,書墨不說能摸著十成,也能猜著八分。少爺是曾經看重於表姑娘,畢竟是青梅竹馬的情份哪。可是於表姑娘後來另外結親,對朱家翻臉不認的態度,實在也太傷人了。從少爺回京這麼一年多了,於表姑娘派人送信也好打發丫鬟來請也好,少爺一面都沒有見,信拆都沒有拆就原封的退回去。
書墨覺得,少爺這是不想把話說絕。雖然不能做夫妻,可畢竟還是姨表兄妹,這事淡了,做了普通親戚來往也可以。
可於表姑娘未必是這樣想。
書墨也算了解她了。於表姑娘生得好,自視也頗高。少爺不肯把事做絕,她八成還覺得少爺對她余情未了呢。書墨和小英關係好,於佩芸在屋裡說的話小英氣沖沖的告訴了書墨,書墨給朱慕賢再傳話的時候,當然不象小英那麼沖,但是該說的一個字都沒少說。
朱慕賢臉上沒有表情,書墨說完了話,乖覺地站在一邊。
少爺從入了翰林做了官,這臉上就很難看出什麼端倪了。
“她現在人呢?”
書墨小心翼翼地說:“去了正屋,陪太太說話呢吧。”
大太太這會兒肯定還在生氣,但是說不定被於表姑娘又哭又求的,就會心軟。
朱慕賢步子很快,到了桃緣居門口,他停下腳,緩過口氣,才如平常一樣邁進門。
桃緣居和過去相比,多了許多熱鬧。屋子裡的氣味也和過去不一樣了——即使收拾得再乾淨,小孩子便溺頻繁,又吃著奶,這些味道交織在一起,並不難聞,仔細分辨的話,倒顯得甜絲絲的。
這是一種生活的,幸福的味道。
朱慕賢就算在外頭再累,心裡再煩難,一進院子,一聞到屋裡這種熟悉而親切的味道,就自然放鬆下來了。
翠玉迎上來:“少爺回來了。”
她和小英的臉上還點著氣沖沖的樣子,朱慕賢當然知道她是為什麼生氣。她們幾個都是李家的丫頭,跟著又林過來。雖然現在自己也是她們的主子,可是她們當然一心向著又林。
今天這事兒雖然不是他的錯,但畢竟是因他而起。
又林正坐在榻邊,孩子這會兒難得的沒有睡著,剛換過一次尿布,他正睜著黑溜溜的大眼睛,貌似很認真的和他娘在對視。
其實這時候的孩子還談不上有什麼視力,只是有些光感。
又林聽見他進來,也沒起身,招手叫他過來一起看:“快來瞧。”
第227章
於佩芸跪在大太太膝邊哭了半晌,訴說自己當初離開朱家也是迫不得己,父親狠心,只想拿女兒攀關係。後娘狠毒,明明知道劉家少爺得的是必死的病卻還硬是把她嫁過去。
總之於佩芸自己絕沒有見異思遷,也沒有想存心欺瞞大太太。
大太太對她的話,其實也沒有一下子就全部相信。可外甥女兒總歸是她看著長大的,相處的時間比和自己親女兒朱玉萱也不差什麼。再說,就算她是想見異思遷,可是嫁過去沒幾個月就守了寡,就算她有錯在先,得了如此報應也差不多了。
於佩芸離開朱家的時候是有些失望的。她本來想著,她現在娘家回不了,婆家的麻煩又沒解決,要是大太太能讓她再回朱家來住就再好不過了。一來,朱家日子舒坦,她早住慣了。一個人在外頭,處處不便,手頭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二來,近水樓台先得月,姨母固然要緊,可更重要的是和表哥把話說清楚。表哥打小就疼她,她犯什麼錯他都從來不怪她,別人責難她的時候,他總是處處幫著她護著她,替她周全。
這次肯定也不會例外。
他只不過還在生她的氣,就象姨母一樣。等他氣消了,他對她依舊會象以前那樣好。
至於那個毛丫頭,她懂得什麼?她比得上自己跟表哥的情分呢?還是比自己生得好?
剛才朱家的熱鬧體面,並不比出事之前差多少。她覺得自己真是脂油蒙了心竅,當時要是她咬定了不改主意。現在這一切體面富貴都是她的,表哥的妻子應該是她,今天辦滿月酒的那個孩子也應該是從她肚子裡生出來的。
理想是豐滿的,而現實是骨感的。
於佩芸託了人賃到的這房子其實離朱家並不遠——桃緣居靠近院牆。牆外就是坊市。於佩芸就在坊市的西南角上賃了個很小的院子住。她左右住的都是外地來的客商,為了買賣方便才在這兒賃屋居住。地方當然不大,也談不上有多精緻。不過比起別的地方來。這裡還是乾淨得多。
於佩芸平時就覺得住在這裡著實委屈了自己,她花起錢來不知節制,手頭本來又沒有什麼錢,很快就捉襟見肘,前陣子甚至不得不典當了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