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頁
又林點了下頭。
朱慕賢又是一陣恍惚。
不過他到底是男人,又是經過風浪變故的。這種皇家宗室的秘辛普通百姓聽著覺得神秘,他聽說過的也不止一樁了。小時候還聽過更勁爆的,比如有位公主未嫁而有孕,成親不過六個月就生下孩兒,大家眾口一辭說是早產,包括戴了綠頭巾的駙馬在內,全都揣著明白裝糊塗。
現在玉林這事,和那件事比起來,也不算什麼。只不過玉林是又林打小看到大一直疼愛的妹妹,現在又算是死而復生,來得實在太突然了一些。
“沒關係的。”朱慕賢安慰她:“妹妹沒有死,你該高興才對。”
“我也這樣想……她還活著,這事兒比別的都重要。”
“還有好事在後頭呢,楊兄留京是板上釘釘的事,他們要是成了親,你們以後見面來往多方便?”
“可是……楊公子心裡頭……”
“你放心吧,過去的事兒終究是過去了,現在表姐也早就嫁人生子了,楊兄一表人才,前程遠大,這是一門兒好親事。”
又林也只能儘量往好處想。
兩人的結合絕對是郎才女貌,十分的般配。楊重光的弱點在他的身世,沒有父母,沒有別的親人族人。除了他自己,他可以說是一無所有。但是玉林既然是郡主,那這些反而成了好處,沒有公婆妯娌,嫁過去自己當家作主。楊重光根基淺薄,可是靠上了宏王府這棵大樹,將來不怕沒岳家提攜幫扶。
第253章
進了臘月裡頭家家都在預備過年,應酬往來就少了許多。鍾氏讓人把新傾的錁子拿了來給老太太過目。散碎金銀攏在一處共得了銀錁子二百十一八個,金錁子一百二十八個,各種式樣的都有,象花開富貴,年年有魚,連中三元,吉祥如意,年年都是這些式樣,也沒有多少新意。
老太太笑著拎起那年年有魚數了數,上頭一共是六隻小魚,由小至大的墜成一串,拎著最上頭的小的,下頭幾隻都在滴溜溜的轉圈兒,新鑄的錁子晶瑩燦然,小魚好象活的一樣。
原哥兒這麼大的孩子最喜歡這種閃亮亮的東西,看得目不轉睛。老太太笑呵呵地說:“來,給你一串玩玩。”
辱娘忙替原哥兒謝過老太太,又林笑著把原哥兒兩隻小手湊到一起朝老太太揖了揖。那金魚是用紅線串綴的,辱娘替原哥兒系在手腕上,他自己抓小魚玩得不亦樂乎。
良哥兒也坐在老太太身邊兒,可是他因為秋天時候那場病傷了元氣,瘦仃仃的一點兒都不象個四歲的孩子,既不愛動彈,也不愛說話。老太太拿著個連中三元的錁子逗他,他懶洋洋的象是提不起精神來。
老太太看著不象,問鍾氏:“良哥兒最近飲食怎麼樣?”
鍾氏忙說:“就是不大愛吃東西,每頓飯都得哄著才能餵下去幾口。就是點心還能吃一些。”
老太太不贊同的說:“點心要少吃,正經的飯食才能生氣血養精神,點心不過是些糖啊油啊的,有的還混了香料什麼的。小孩子該少吃些才是。”
鍾氏低下頭說:“老太太說得是,可他就是不愛吃飯……”
鍾氏把良哥兒看得很緊,這是她唯一的兒子,也是朱家的嫡長孫,是鍾氏下半輩子的指望。她幾乎從來不讓良哥兒離了自己眼前。也不讓他出院子——就怕有什麼人心懷不軌暗害了他。
老太太琢磨著這樣不成,把好好兒的孩子養得跟個小姑娘一樣。象鍾氏這樣養孩子在京城官宦人家其實很不少,結果孩子長大了有出息的也很少。大多只能蒙祖蔭混個小官做做,沒什麼能為,遇事也沒有擔當。
老太太看了鍾氏一眼——鍾氏這樣養孩子。無非是想讓兒子跟她親。可以預見。即使將來良哥兒長大了,鍾氏還是會把他牢牢拴在身邊,哪怕他娶了妻生了子……
老太太摸了摸良哥兒的頭,良哥兒依然懶洋洋的沒多少反應。
不能這麼放任下去。老太太決定晚上就和丈夫商議一下,過完年良哥兒虛歲也就算是六歲了,可以讓他從鍾氏院子裡搬出來,然後請位先生好生教導。
再看看原哥兒,老太太的心情又好轉了一些。原哥兒生得白胖結實。小胳膊小腿兒都可有勁兒了,性子也好,一逗就笑。整天樂呵呵的。雖然現在還小,可是老太太已經一廂情願的從小孫子身上看出了他一腦門兒的聰明勁兒。
這孩子將來准有大出息。
鍾氏臉色不好。不過她臉色這些天就沒好過,又林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結果等回去了之後,翠玉消息極靈通地來回報,說大少爺院子裡那個通房有孕了。
又林對那個錦珠印象著實不深。主要是她平時根本不出院子,除了去鍾氏那兒偶爾會見著她在鍾氏身邊侍奉,平時根本見不著。印象裡頭是個中等身量,鵝蛋臉,皮膚倒是白白的,長得其實也不並不多美貌。
錦珠原來是大太太的貼身丫鬟,想當然,大太太不會喜歡妖精似的丫鬟在身邊兒,更不會倚重信任。後來把錦珠給了兒子,也是覺得錦珠看著就是好生養的身子,再給兒子多添個兒女,開枝散葉才是最要緊的。
當然,鍾氏生了一兒一女,在這一點上是無可指摘的,所以錦珠那邊兒,大太太也沒為這個催促。當然,鍾氏一向看得很緊,錦珠也沒有什麼機會。
現在突然間弄出了身孕,怪不得鍾氏看起來氣色這麼差。
到了這一步,既然鍾氏兒女俱全,也沒有什麼理由不讓通房生下孩子。
“對了,聽說三少奶奶那院兒里這幾天也很不太平呢。”翠玉一說起這些八卦來,真是眉飛色舞神采熠熠:“三少奶奶一直沒動靜,三少爺原來就有兩個房裡人,再加上一個劉姨娘,那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直響,個個兒都琢磨著小九九。到這過年,三少奶奶嫁進來連頭帶尾的,可就算三年了。三年無出,這無論如何說不過去。那她總得有所表示。自己生不了,還攔著不讓別人生,到哪兒都是她沒理啊——那劉姨娘她們的機會可不就來了?”
同是做正室的,又林理解韓氏的心情。
在這個時代,做媳婦的不能為婆家添丁進口,那就是天大的罪過。哪怕是皇帝家的公主,都扛不住這壓力。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況且這不光是外人給的壓力,韓氏和朱長安小夫妻倆也不好過。一來,朱長安同齡人都抱上兒女了,那成親早的,孩子都可以開蒙讀書了。朱長安在房事上也不是不努力,可是怎麼努力耕耘播種就不見發芽,這耕地的人也沒那個熱誠再繼續幹活了。朱長安從一開始大半個月都歇在鍾氏屋裡,變成只有半個月,再變成只有不到十天。韓氏心急如焚,可是這種事又不是著急就有用的。她藥也沒少吃,大夫也看了,受孕的日子也是月月掐算,每回月事一來,她整個人就變得沮喪起來——這代表她這個月又白費了,努力得不到成果,這種事最打擊人的熱情。
可是韓氏無論如何不能接受別的女人在她前頭生下孩子。庶長子——占了個長字,代表了以後幾十年的麻煩。不管是記到自己名下,還是就讓姨娘養著,都麻煩。記以自己名下,韓氏不甘心,再說,不自己生的,就算記自己名下,也不會和自己一條心。讓姨娘自己養著呢,那當然跟姨娘親。這種跟自己隔著肚皮的孩子,長大了別說指望他孝順,不把她當仇人就算好的。
韓氏也在琢磨,如果過了年開了春,還是……那她就在自己的陪嫁丫鬟里挑一個出來開臉放在屋裡。朱長安原來有兩個通房丫鬟,和他有好些年的情份,要是讓她們生下孩子,韓氏可掌控不了她們。那個劉姨娘就更不用說了,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不安分,絕不能讓她有作耗的機會。
這邊是愁著沒孩子,鍾氏那邊是愁著有孩子。
鍾氏那邊兒咬牙切齒的,明明算準了那個賤人的小日子,給她吃的東西里多多少少還都有些不利於受孕的食物,可這樣都能讓她逮著空子懷上。朱正銘居然還十分高興,這幾天都滿面紅光的,話里話外還讓鍾氏多多照料錦珠。
鍾氏板著臉說:“還要怎麼照料?還讓我捧著她不成?平時我也沒讓她在我跟前端茶倒水的服侍,她的吃穿用度我也沒一點兒虧了她的,到底是我哪兒做得不對?你還要特意囑咐我這個?”
鍾氏自打開始掌家管事兒,說話是比以前硬氣多了。朱正銘聽著有些刺耳,不過還是笑著和妻子商量:“瞧你說的,你一向待人大方厚道的,我還能不知道?錦珠在我面前也總說大奶奶待人寬厚,她一直念你的好。”
呸,賤蹄子就是會說這些口是心非的話。鍾氏可不相信她在心裡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在朱正銘面前這樣說,顯得她多麼乖巧懂事,被她這麼一擠兌,自己就算原來對她不好,也得勉強再做出個好的樣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