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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兩人回來了,原哥兒換了身兒衣裳,被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點心端了過來,蒸的面果子,做成各種水果和花的樣子,而且聞起來上頭也是各種不同的香味兒。良哥兒抓了一個桃子的,原哥兒則挑了一個蘋果形的。畢竟是男孩子,對花兒朵兒的不怎麼感興趣。
兩個孩子並排坐著吃點心。
又林在一旁說:“慢點兒吃,小口吃,別噎著了。”又讓人倒了茶來。
昨天晚上朱慕賢和她說起來,老爺子這次下定決心了,告老的摺子已經遞了上去,按常理,皇帝會挽留一下,不過這都是走個過場,老爺子年事已高,皇帝也不會強留。
一來是老爺子政治嗅覺敏感,不想再一次攪進這次朝堂和後宮的大變動之中去。二來,他也想在家享兩年清閒——教導重孫子。
他宦海浮沉,已經忽略了兒子、孫子們也沒有多教導,趁著身子骨還硬朗,重孫子他總能再看顧兩年,總不能再長於婦人之手,把好好兒的孩子養廢了。
又林當然知道,老爺子主要是顧慮良哥兒。他是嫡長孫,讓鍾氏再那麼養下去,將來只怕真廢了。
她問:“原哥兒也一起開蒙?會不會早了些?”
“你放心,老爺子自然有分寸。重心肯定是放在良哥兒身上,原哥兒還小,跟著認幾個字,總比他天天上躥下跳的搗蛋要好。”
這倒是。
都說外甥象舅,又林深以為然。德林小時候也夠淘的,通兒更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貨,原哥兒這一天到晚沒一刻消停,頑皮倒不怕,就怕他把自己弄傷了。
“那這事兒大嫂那邊……”
以前這事兒就提過一次,可是鍾氏太過溺愛孩子,硬是給攔了。
“大嫂且得養身子呢。”朱慕賢對鍾氏也沒好氣。
既然老爺子連官都辭了,這事兒肯定是已經成了定局。
鍾氏一個孫媳婦兒,在兒子的教育問題上,其實是不能與長輩相抗衡的。
至於二房那邊,二太太瞅著大房的孫子,又對兒媳婦的肚子殷切期盼起來。
白氏難免有些心慌,倒是朱長寧安慰她,這孩子要看緣份。郎中也沒說他們身子有什麼不妥,那就不用心急,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的。
朱長安呢,過年他倒是肯回家了,讓他的一個通房一個姨娘都喜出望外—可是朱長安一點兒親近她們的意思都沒有,仍舊在前院兒住了。並且過了除夕,朱長安就和二太太說了,趁著人還年輕,把她們好生打發了。
二太太也猜著兒子的意思了,並不打算再勸他。照她看,打發了也好,另挑好的再服侍兒子也是一樣的。
可是朱長安卻接著說,過了年,他打算把韓氏接回來。
第311章
這可讓二太太沒想到,足足愣了一會兒才說:“接她回來什麼?”
她既三年出無,還謀害了朱長安的子嗣,把她送到莊子上待個一二十年都不為過。要不是現在時機不對,二太太休了這個媳婦的心都有。這件事朱家是占著理的,韓氏的娘家沒什麼人撐腰,絕不能說半個不字。
朱長安那時候看起來對韓氏是早就心灰意冷了,怎麼出去了這么半年,態度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要把韓氏接回來了?
二太太試探著問:“你……是不是見過她了?”
朱長安沒有要隱瞞二太太的意思:“前些時日經過,在莊子上見了她一面。”
二太太從鼻子裡長出氣,心說果然如此。
“她是不是苦苦求你了?還是給你灌什麼迷魂湯了?”
朱長安沉默了片刻:“她說她知道自己做得過了份……人也瘦了很多,我都差點兒認不出她了……前天莊子上有人來給我報信兒,說她有孕了。”
二太太饒是經過了許多變故坎坷,還是十分吃驚,第一反應是難道韓氏怎麼會有孕?進門這麼多年一點兒消息都沒有,肯定是身子有毛病,怎麼這會兒懷上了!第二反應就是,這消息會不會是假的?還是韓氏給兒子戴了綠帽子?
二太太想歸想,可是她絕不會把真實想法說出來。
“有了孩子了?你……”
朱長安點頭說:“是,上次在莊子上的時候,我和她同房過,算起來也快有兩個月了。”
“你這個……”到底是親兒子,二太太沒把難聽的話真的罵出來。
只要是男人,別管十六還是六十,全他娘是一路貨色!有人稍微勾引一下,就管不住下半身了。
朱長安到是很坦然,他和韓氏還是夫妻,就算韓氏做錯了事被攆到莊子上,也還是他的女人,這事兒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二太太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了。
韓氏會不會是裝的?
不,她雖然以前做過蠢事,可是假懷孕這種事情一下子就能揭穿,她肯定不會在這事上說謊。
但接下來另一個疑惑又在二太太心中繚繞不去,這孩子——真是兒子嗎的?韓氏在莊子上也有人看著她,可是如果讓她瞅著空子,勾引了莊子上人,懷上了野種卻想藉機翻身呢?
這可能性很大,二太太不得不防。給兒子戴了綠帽子還想用個不明不白的野種混充朱家的子嗣,這個事,二太太絕不能容忍。
可是對著兒子,二太太又不能直說自己的懷疑。這種事哪怕只是懷疑一下,對男人來說也是奇恥大辱,哪怕是親生母子之間,二太太也不能輕易說出這樣傷害兒子顏面的話。
二太太轉了話題:“你想什麼時候接她回來?”
“莊子上又冷又簡陋,什麼都沒有我想過了十五就把她接回來。”
二太太點點頭:“可是為什麼要把劉姨娘她們都打發了?這……”這是韓氏的要求?那她真是太小看這個兒媳婦了。吃一塹長一智,現在已經學會挾天子以令諸侯了,還不知道懷的是個什麼東西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得出來呢。
“不是她的意思,我早就想這麼做了。”朱長安說:“看看家裡這些事,大伯父那就不說了,我之前院子裡也是妻妾爭風——可是四弟那兒就很太平,孩子都生了兩個了。”
還有朱正銘那裡,夫妻不和鬧騰得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沒有哪個女人會真的肯包容丈夫的其他女人,包容其他女人生的孩子來危害自己的孩子。
這個道理他早該明白了。朱長安小時候就見過二太太對付二老爺的姨娘通房,他知道他沒有什麼庶出的兄弟姐妹,絕對不是一件巧合。
連母親都是如此,妻子那樣做也不奇怪。
朱長安打算再給韓氏一次機會——也許這一次結果會與上一次不同。
沒有誰能象聖人一樣,他自己不是,父母不是,身邊的人其他人也不是,這麼長的時間以來朱長安想了很多,韓氏和其他人比起來並沒有多大的罪過只不過別人沒被抓著,而她被剛好抓了個正著。
不說旁人,就說他的親生母親二太太,這種事就做過不是一回。
“劉亭她這個人……我從來都摸不准她在想什麼。再加上她身世複雜,留在家裡終究不放心。至於春荷,她還年輕著,趁現在出去也好找個人家。”
二太太並不完全相信朱長安的話。
她覺得男人就沒有不喜歡身邊的女人越多越好的,這會兒之所以要打發了房裡人,一大半肯定還是韓氏挑唆的,剩下的小半原因,大概是已經對那兩個女人都不覺得新鮮了。尤其是春荷,伺候他好幾年了,開臉的日子也不短了——二太太對兒子房裡的事可是一清二楚,在她點頭許可給兩個丫頭丹jú和春荷開臉之前,兒子就已經和她們偷偷摸摸的好上了。算一算,可不好幾年了。
也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等韓氏這孩子生下來了,二太太當真想請個人來給驗驗,聽說滴血驗親是很靈驗的。要是自家的種,那當然一切好說。要不是——二太太准能讓韓氏後悔生到這世上來!
過了十五,朱長安果然也回稟了老太太,然後動身去接韓氏。照二太太的意思,打發個管事媽媽去接就得了,還用得著親自去?太給她臉了。
二老爺倒是比妻子想得開,勸她說:“長安也是看重孩子,有身孕的人是得穩當些好。那會兒你懷長寧的時候,我不還陪你去廟裡進香什麼的?”
他若不提,二太太都要把陳年舊事忘光了,現在想來,往事還歷歷在目呢。
“去你的,那能一樣嘛。”
二太太緊跟著想起的卻是那次去進香的緣由——
並不是去求子,也不是想去求保胎。而是因為在她懷胎的兩個月前,她剛剛弄得一個通房丫頭小產了。緊接著她也有了喜訊,可是一想到當時的情形,心中還是不安。去進香、捐香油錢,不過是圖個心裡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