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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姐姐不用太擔心,還有人說過,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雖然這次回信慢了些,現在天一冷,路上耽誤的時間必定也久,晚一時也是自然的。”
“我也知道,就是心裡總不踏實。”屋裡只剩她們兩人,石瓊玉也不和又林見外,輕聲問:“近日……表弟他有沒有提起過朝上的什麼事?”
“沒有,他現在什麼都不和我說。”又林實話實說:“我現在就坐在屋裡什麼都不知道,跟個傻子似的。”
石瓊玉的笑意有點兒勉強:“表弟真是體貼你,你現在身子重,我本來也不該和你說這些。”
外頭已經下起雪來,石瓊玉掛念著孩子還在家裡,起身告辭:“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麼南邊兒消息,你千萬打發人來告訴我一聲。還有,你這也快生了,要是喜信發動,一定也讓人去告訴我。”
又林送到她了門前,又咐吩小英好生送石瓊玉出去。
第三百零三章
朱慕賢回來時雪下得正緊,他進府門時,門上的連忙迎上來,牽馬的牽馬,問安的問安。其中有年紀的老家人便說:“四少爺,這天兒一天冷似一天,您再這麼騎馬來去,一早一晚的寒氣重,身子怕要吃不消呢。”
朱慕賢笑著應了一句:“這兩天就坐車去。”
他這邊進門,後頭又來了兩人,朱慕賢回頭看了一眼,見來人背著藥箱,就知道是請的郎中。
“家裡誰病了?”
門上的人小聲說:“是大少爺院子裡那個紫鶯姑娘,聽說今天跌了一跤,動了胎氣,說不定會早產。”
朱慕賢皺了一下眉頭,沒有說話。
他先到大太太屋裡去了一趟,大太太剛在念著經,看見小兒子來了,忙吩咐人給他端熱茶,又讓他坐到身邊兒來暖和。
朱慕賢說:“剛才進門的時候看見郎中來了。”
大太太嘆了口氣:“別擔心,不是你媳婦。是你大哥院子裡的事兒。下雪地滑,紫鶯跌了一跤,現在不知道情形怎麼樣呢。你大哥剛才和你嫂子又吵了一架,他認定了是你大嫂使的壞想弄掉紫鶯的孩子,你嫂子當然不認。我讓范媽媽過去了一趟,把良哥兒和她妹妹抱到我這兒來了。你哥那邊現在亂糟糟的,兩個大人也都顧不上孩子,還是放我這兒安心點兒。”
朱慕賢去西屋看了看,辱娘正照看兩個孩子,見他進屋,忙站起身來:“四少爺。”
良哥兒轉過頭來看看他,不吭聲。還是他妹妹喊了一聲:“四叔。”
“噯。”朱慕賢應著,在炕邊坐下來,輕聲問:“良哥兒和妹妹在做什麼呢?”
良哥兒還是不吭聲,低下頭摳著手裡的筆。
雖然年初的時候開蒙,只念了幾天書就不念了。不過平時朱正銘還是會讓兒子練幾個字,背幾句書。
“這是在寫字嗎?”
炕桌上攤著張紙,還有一本攤開的字貼,紙上只寫了不到一行字,在“雙”字上斷了筆。
“這個字是難寫,”朱慕賢說:“當時四叔學寫這個字的時候也總是寫不好,還被先生打過手心呢。”
說到打手心,良哥兒哆嗦了一下。
好吧。雖然哆嗦不是什麼好事,但總歸是有反應了,說明他把朱慕賢的話聽進去了。
朱慕賢想,先生就教了幾天。再說也不可能對這么小的孩子動戒尺,那可能就是有人用打手板之類的話嚇唬過他。
朱慕賢握著良哥兒的手,再握著筆,在紙上穩穩噹噹的寫了一個大大的“雙”字。
良哥兒的手很僵硬,象是不習慣和人靠這麼近。
“也不算很難,對吧?多練幾次就好了。寫得大一點,字就不會變成一團黑墨了。”
朱慕賢掀過炕桌上的紙,另換了一張鋪好,再握著他的手寫字。還是寫這個雙字,寫到第三個的時候,他察覺到良哥兒的不象剛才那麼僵硬和戒備了,握著筆的手也比剛才顯得靈活和認真起來。
“來,會寫了嗎?會了吧?自己試試。”
朱慕賢鬆開了手。
從他的角度,可以看見良哥兒頭頂毛茸茸的細發,有些黃稀。雖然兒子比良哥兒要小。但是卻比良哥兒要結實得多。他的頭髮是烏油油的,而且十分厚密。他的手也更有力,絲毫不象原哥兒這樣軟弱。
有人掀了帘子進來,朱慕賢轉過頭就看到了小雁。
小雁的目光和朱慕賢一觸,就連忙低下頭去,輕聲說:“四少爺,就要傳晚飯了。太太問您是不是在這兒用飯。”
朱慕賢站起身來,一天沒見妻兒了。他也想先回去看看妻子。
“不用傳我的飯,我回去。”
小雁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朱慕賢眼睛微微眯起。
這個丫頭的確有點兒問題,不然的話,她看到他的時候不應該表現出心虛。
大太太雖然也想兒子留下陪她用飯,不過她也體諒。畢竟兒媳婦也快生了,他早點兒回去也好。
可是大太太雖然沒挽留。卻有另一個伸出手來,拉住了朱慕賢的衣擺。
朱慕賢得低下頭,才能看見良哥兒。這小傢伙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屋裡跟了出來,扯著他的袖子不撒手。辱娘十分意外,她一邊想哄著良哥兒鬆手,一邊對朱慕賢解釋:“平時良哥兒可不這樣。”
大太太看著瘦仃仃的孫子,心裡有些發酸。雖然穿著襖,可是瘦就是瘦,穿再厚也掩蓋不了。
“他這是捨不得你呢,到底是親叔侄。”
朱慕賢想了想,乾脆彎下腰把良哥兒抱了起來:“要不,我帶良哥兒過去,讓他和原哥兒一處玩一會兒,等晚間我再送他回來。”
大太太應允了:“去吧去吧,小哥倆兒說不定能玩一塊兒去。”
屋裡的人連忙拿出良哥兒出門的衣裳斗篷來,朱慕賢也披上斗篷,抱著良哥兒出了門。
又林知道朱慕賢去大太太那兒了,可是沒想到他把良哥兒給抱回來了,覺得十分意外。
朱慕賢解釋說:“我在太太那兒遇著他們兄妹倆了,帶他過來和兒子玩一會兒。”
鍾氏院子裡出的事兒又林當然也知道了,而且知道的比朱慕賢還要詳細,朱正銘和鍾氏已經撕破臉了――據可靠消息,鍾氏挨了朱正銘的耳光。
雖然又林也不喜歡鍾氏,可是對於鍾氏挨打,又林並沒有什麼興災樂禍的情緒。說到底,哪個女人也不會喜歡婚姻中出現其他女人,更何況這個女人還要生下威脅自己兒子地位的孩子。鍾氏固然不好,紫鶯也不是什么小白鴿。今天這件事絕對是一個巴掌拍不響――但是在朱正銘眼裡,紫鶯是受害者,是被鍾氏所害的。
一邊是惡毒的嫉妒成性的黃臉婆,一邊是楚楚可憐的懷著孩子的新歡,男人的心自然會偏。更何況,鍾氏是有前科的――錦珠的孩子就是她給弄掉的。
又林笑著招呼良哥兒,吩咐人擺飯。
桃緣居的飯桌上擺著三樣飯。又林單吃,原哥兒吃的是也是特意給他做的,適合孩子的口味和營養需要的。當然也有兩樣朱慕賢喜歡的菜。都擺在一起,顯得桌子上滿滿當當的。
原哥兒已經自己坐好了,圍上圍兜,揮著勺子開始吃他心愛的蛋羹。而良哥兒坐在那兒顯得不知所措,他的辱娘坐在圓凳上,端著碗想餵他。
這都多大的孩子了,怎麼吃飯還需要辱娘來餵?
又林溫和地說:“良哥兒自己吃飯――你看,弟弟都是自己吃飯的,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用人餵。”
辱娘顯得有點兒侷促,小聲說:“可是良哥兒……他一直都要人餵的。”
“良哥兒肯定會自己吃,是吧良哥兒?你比弟弟大幾歲呢,肯定比弟弟要強的。”
辱娘想這樣肯定要壞。良哥兒別說自己吃飯了,就是要把飯餵到他嘴裡去也不是容易的事。四少奶奶這麼幹,更有可能是讓良哥兒把勺子碗一起摔在地上發脾氣。
到時候這場面怎麼收拾?
可是讓辱娘吃驚的是,沒誰強迫,也沒人誘哄,良哥兒居然自己把勺子拿起來了,舀了一勺和原哥兒一樣的蛋羹填進嘴裡。
又林微笑著說:“瞧,良哥兒挺能幹的。這個你喜歡吃嗎?弟弟能吃一碗呢,良哥兒肯定比弟弟吃得多。”
原哥兒對於自己老娘貶低自己抬高堂兄的行為充耳不聞,在吃飯的時候不會有任何事情打擾到他。他吃得特別專心,胖胖的腮幫子都沾了飯渣粒子。
在辱娘驚奇的目光中,良哥兒不但吃了蛋羹,吃了粥,吃了雞茸豆腐,還吃了半個金黃的棗泥兒餡粟米粉蒸糕。
又林和朱慕賢在吃飯時經常會說些話,都是家常里短的。朱慕賢會說說今天做了什麼,又林也說一說家裡和兒子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