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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鍾離神色不變,再落一子,同時問道:「道尊為玄天道域之主,承玄門傳承,掌道祖聖器,何以墜入魔道,同流合污?」
玄真淡淡一笑,亦落一子,言道:「何為魔,何為道,吾心唯魔,則道為魔,吾心唯道,則魔為道,道友何必拘泥於此?」
淡聲話語,似天地之音,隱含至理,發人深省,然而鍾離卻是視若惘然,一子落下,冷聲言道:「既是如此,道尊理該以道執魔,而非為魔執道!」
玄真淡笑依舊,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道友非吾,又豈知吾是為魔執道,還是以道執魔呢?」
鍾離神色不變,道:「是道是魔,道尊心知肚明,何必自欺欺人?」
「哈哈哈!」
聽此,玄真又是一笑,反問道:「道友何以斷言,自欺欺人者是吾呢?」
「嗯!」
鍾離眼神一凝,再向玄真望去,卻發現坐在自己面前的已不再是那名道人了,而是——他!
沒有錯,便是他,同樣的面容,不同的神情,鍾離此刻面對的赫然是另一個自己,或者說,是他自己的心魔。
心魔劫!
這一發展,在鍾離的意料之中,也在鍾離的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心魔的到來,鍾離斬殺了御靈宮冥君,已然威脅到了心魔在玄天的發展,於情於理,祂都要有所行動。
而心魔如今的手段無非兩樣,一是通過魔種施加影響,令玄天諸聖出手圍殺,二便是以心魔之能侵蝕鍾離。
前者,不僅會對魔種造成損耗,還有被鍾離反手鎮殺的可能,代價太大,收益更不成正比,實在不是明智之選。
所以心魔選擇了後者,道尊親身而至,欲要引動鍾離心中魔障,種下那心魔之種。
這是意料之中,而意料之外,則是……
「何為魔,何為道?」
心魔的目光與鍾離相交,同樣的眼眸卻皆然不同的神態,平靜的話語更顯得鏗鏘有力:「你是我,還是我是魔,你以為自己重生所見的是真實,但於我而言這所謂的重生,不過是因畏怯與恐懼而編織的一場夢境,你以為我是你的心魔,但於我而言,你方才是我的心魔!」
鍾離垂低下目光,喃喃道:「夢境?」
「夢境!」
「鍾離」點了點頭,淡聲道:「或許這很美好,但虛假的終究是虛假的,是時候應該醒來了。」
「醒來?」
聽此,鍾離卻是一笑,反問道:「如果我是夢,那你是什麼,戰場上的孤魂野鬼麼?」
「鍾離」搖了搖頭,道:「我並沒有死,只是逃入夢中的你,以為自己死了!」
「是麼?」
聽此,鍾離又是一笑,再問道:「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沒有改變?」
「沒有!」
「鍾離」點了點頭,迎著鍾離的目光,道:「現實如此,我應該接受。」
「那我要你何用!」
冷聲話語,如驚雷一般,轟然炸響,心魔身軀隨之一顫,形象驟然扭曲,重歸玄真面目。
鍾離則神色平靜,毫不意外這心魔的失敗。
心魔的手段雖然恐怖非常,但想要在一個人心中種下魔種,也不是簡單的事情,首先,需要時間,大量的時間,經年累月的引動心中執念,直至執念成魔,障礙自身,才有異化成魔種的可能。
現在祂顯然沒有這個時間,所以祂引動的心魔劫,在鍾離看來是出乎意料的弱,根本不需要多少功夫就能解決。
這一點,同樣在玄真的意料之中,所以見鍾離一語喝破心魔劫,他也不甚在意,只是笑道:「道友果非凡人!」
鍾離沒有回答,只是低頭望向了棋盤。
心魔劫中,這對弈似乎也未曾停下,此刻棋盤上已布滿了棋子。
望著黑白交錯的棋盤,鍾離沒有言語,玄真則又落下一子,同時言道:「只是,玄天之局,勢無可轉,此乃天道定數!」
話語間,黑白之氣蒸騰,凝於棋盤之上,轉眼,白子盡數被黑子覆蓋,滿盤盡墨不說,連原本空缺的位置,也被逐漸生成的黑子所填滿,便是想要落子,也無處可落了。
鍾離沒有言語,只是望著自己手中的最後一枚白子,這枚白色的棋子,如今也縈繞著縷縷黑氣,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轉化為黑子。
見此,鍾離也不在意,望向玄真,冷聲言道:「玄天定數,非是天道定數!」
玄真輕聲一嘆,道:「天數不可改,道友何必非要逆天而行。」
「逆天而行?」
鍾離搖了搖頭,冷聲言道:「只是撥亂反正罷了!」
話語間,鍾離一子拍落而下,白子落入棋盤之間,以雷霆萬鈞之勢,重擊於滿盤黑子之上!
「轟!」
隨後,只聽一聲巨響,棋盤崩碎,天地扭曲,陰陽黑白之氣潰流四散,玄真身軀亦化作流光,點點消弭於虛空之中。
片刻之後,一切歸於平靜,再不見什麼混沌天地,陰陽黑白,浮山絕巔之上,罡風獵獵,唯有鍾離一人孤身而坐,面前擺放著一副棋具,棋盤之上,白子排布,竟是……
「魔亦有魔?」
望著棋盤上白子排布而成的四字,鍾離雙眉一皺,陷入了沉思。
第五百四十三章 放手一搏,最終戰端
浮山之巔,罡風如刀,鍾離一人獨坐,眉頭緊鎖,望著棋盤上白子排布而成的四字,久久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