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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瑟夫穿好衣服,走出房門,來到了教堂的院子裡。這時候太陽還沒有升起來,甚至就連東方也還沒有露出魚肚白,半輪殘月,還有幾點殘星還都掛在黑天鵝絨般的天幕上。這時候已經是十二月中旬了,用後來的共和曆來算的話,已經是雪月了。巴黎這個時候雖然並沒有下雪,而且依舊不算特別冷,但清晨的時候,屋頂上,庭院裡,卻已經有一層白霜了。
一個粗壯的身影正在院子裡掄著斧頭劈木材。約瑟夫知道,這是讓雅克神父。他每天早晨都用這種方式鍛鍊身體。
「神父,早上好!」約瑟夫走過去道。
「啊,約瑟夫,早上好。」神父將斧頭隨手拋在一邊,站直了身子向約瑟夫笑道,「要出去跑步?」
「是呀,圍著教堂跑。」約瑟夫回答道,「跑上二十圈,就正好可以吃飯了。」
「啊,你的兄弟呢?」讓雅克神父又問道。
「也起來了,正在洗臉,一會兒他和我一起出去跑步。對了,神父,中午我們請你去吃頓好的,這次絕對不會再出什麼狀況了。我保證!」約瑟夫有點不好意思的道。
「好呀!沒問題!」讓雅克神父道。
這時候,拿破崙也從後面走了出來,他的性格不像約瑟夫那樣隨和,便只是和讓雅克神父點了點頭,就跟著約瑟夫出了門。
兩個人沿著教堂旁邊的道路跑動了起來。拿破崙自從進入了軍校之後,身高雖然還是很矮,但是身體素質倒是有了很大的進步。所以他首先加快了速度,試圖甩下約瑟夫,好贏得勝利。
但是約瑟夫卻並不打算讓他如願。
「就憑你那兩條小短腿,也想跑到我前面?」約瑟夫也加快了速度。穿越到這個時代之後,約瑟夫知道,這個時代的醫學水平低得令人髮指。哪怕是一個小感冒,也隨時可以要了一個人的命。因此加強身體鍛鍊,提高免疫力就成了約瑟夫保命的手段。雖然路易大帝學校並不像軍事院校那樣對對體育有相當高的要求,但是約瑟夫可從來沒有放鬆過自己的體育鍛鍊。再加上他手長腳長,論跑步,從先天條件上他都是明顯優於拿破崙的。又怎麼肯讓一直被他壓制的拿破崙跑到他的前面去?
於是約瑟夫也加快了速度,只是幾步,就又跑到了拿破崙的前面。然後拿破崙便又開始加速……
「該死……要不是你的腿長一點……我這次……」拿破崙彎著腰,一邊喘氣,一邊斷斷續續的說,初升的太陽將從他的嘴裡和鼻子裡噴出的白色霧氣染成了淡紅。
「跑不過就是跑不過……找藉口有什麼用……不過……不過這次戰勝你……比以前……比以前困難了不少。」約瑟夫也喘著粗氣回答道。
是的,約瑟夫認為,自己一定要能在儘可能多的方面壓倒拿破崙,這不是因為爭強好勝什麼的,而是為了在將來,有足夠的說服力來給拿破崙踩剎車。
「好了,喘過氣來了吧?」約瑟夫說,「喘過氣來了的話,我和你說個事情。」
「我早就沒事了。」拿破崙站直了身子,一邊向前走一邊道。
「我剛剛贏得了論文的大獎。」約瑟夫故作平靜地道,「獎金六百法郎,所以今天中午,我們可以去吃一頓大餐慶祝一下。」
「你的論文獲得優勝了?」拿破崙吃了一驚,停下了腳步。
「當然,你大哥出馬,還有不能解決的問題嗎?」約瑟夫頗為得意的道。
「你寫的什麼東西?」拿破崙問道,「為什麼得獎的是你而不是我?」
「因為我可能推翻了牛頓爵士的一條論斷。」
「什麼?怎麼可能?!」拿破崙瞪大了眼睛盯著約瑟夫,試圖從約瑟夫的臉上看到開玩笑的神氣。然而他注意到約瑟夫的臉上只有那種令人厭惡的洋洋得意。
「我發現了一個現象,可以用來說明,光的本質更接近胡克的看法——它是一種波而不是粒子。」約瑟夫回答道。
「原來只是這個。」拿破崙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道,「我還以為你推翻了三定律呢。」
「三定律短時間內還動不了。」約瑟夫搖搖頭道。
「短期內動不了?」拿破崙又吃了一驚,他搖搖頭道,「你的意思是你已經發現了三定律的漏洞,只是暫時還沒有證據來推翻它?」
「不。」約瑟夫搖搖頭,「牛頓爵士的三定律哪裡有什麼明顯的漏洞?我只是出於信仰,不願意相信它。」
「出於信仰?難道是三定律沒有給上帝留出空間?」
「不,不是。」約瑟夫搖搖頭,「我只是不能接受徹底的宿命論。這種論調會讓我覺得人生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這和宿命論有什麼關係?」拿破崙顯然沒有反應過來。
「啊,我愚蠢的兄弟呀。你果然沒有成為大學者的天賦。」約瑟夫道,「依據牛頓的三定律,我們可以把宇宙現在的狀態視為其過去的果以及未來的因。如果一個智者能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運動的力和所有自然構成的物件的位置,假如他也能夠對這些數據進行分析,那宇宙里最大的物體到最小的粒子的運動都會包含在一條簡單公式中。對於這智者來說沒有事物會是含糊的,而未來只會像過去般出現在他面前。一切都已經註定,就像俄狄浦斯面對那個可怕的預言,無論如何都無法反抗,因為就連他的反抗,都不過是註定的一環。如果我真的相信三定律,那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