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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堂正廳,寬大的桌子上擺滿山珍海味,席上卻只有兩人,田虎正笑呵呵給一位身著朱色錦袍的中年男子勸酒,「今日是家父壽誕,陳大人可要盡興,盡興啊!」
被田虎稱作陳大人的正是蓋州陳知州,在蓋州任上已有近十載,和田虎的關係非同一般,今日田父大壽,陳知州自然要來助興。
「田兄莫客氣,咱兄弟還分彼此麼?」陳知州笑著說道,說話同時杯中酒一飲而盡。
田虎大笑:「陳大人果然豪氣!好酒量!好氣概!哈哈!」
陳知州笑著搖頭:「田兄弟莫恭維我了,和你比酒量?那不是叫我出醜麼?」
田虎笑笑:「大人是文人,我這江湖草莽怎可與大人相提並論?在文士中,大人之酒量乃是田某所僅見!」
陳知州也微有得意,笑笑道:「這卻不假,同僚中卻沒幾個是我的對手!」
正說笑,外面匆匆跑進一名下人,在田虎耳邊低語幾句。田虎微微點頭,轉頭對陳知州道:「大人稍待,兄弟更衣。」
陳知州點點頭,田虎賠了禮,起身走向後堂,身子剛剛轉過,臉上笑容立時消散。等他進了後堂時,臉上已經一片鐵青,後堂中只有一名道士打扮的中年文生,正閉目沉思,聞得田虎腳步聲,道士睜開眼。嘆息一聲。
田虎在道士身前立定,皺眉道:「先生何故長嘆?」
道士道:「田大哥恕我直言。近日來大哥殊為不智,該當靜靜心才是。」
田虎哼了一聲。伸手拉過一把椅子,重重一坐,「先生認為今日去洗劫武家莊不妥?」
道士點頭。正色道:「田大哥切勿一時衝動。把大好基業斷送!」
田虎聽了道士地話火氣上涌,騰地站起:「我怎是一時衝動?咱幾百弟兄就白白死了不成?說什麼葬送基業。更是無稽之談!若依喬先生,又待如何?!」這道士正是田虎謀士喬道清,孫安全軍覆滅的消息傳回來,田虎當時眼前一黑,險些暈去,更是當場落淚,孫安可是田虎最器重的手下,折了孫安,田虎就如同失去左膀右臂,叫他怎不悲憤?
但田虎雖然盛怒,卻也沒魯莽去報仇雪恨,而是命人大肆搜集武家莊情報,這才知道武家莊裝備有大量禁軍器械,祝家莊和自己結盟時想是怕自己膽怯,言語中不盡不實,根本未把武家莊可能有深厚背景之事說出,這才導致自己大意下只派出五百精銳去夜襲武家莊,結果全軍盡沒。
田虎直恨不得把祝家父子喝血吃肉,奈何祝家父子已然斃命,再恨再罵也是無濟於事,只有把滿腔怒火會發在武家莊身上,這些日子把手下兄弟陸續召回,今日晚間就是眾兒郎血洗武家莊之日,如今的田家莊園後院,已經聚集了三兩千人馬,田虎勢要一舉踏平武家莊,他手下那些勇士自然擦拳磨掌,滿心要為孫安等人報仇,尤其是和孫安交情甚好的縻勝和卞祥,更是憋著一口氣要去武家莊泄憤。
不過令田虎不滿的是,自己手下頭號謀士喬道清卻一直苦苦相勸,言道田虎此舉甚為不智,並百般勸說田虎改了主意,不過田虎心意已決,又怎是喬道清幾句話就可以轉變的?此時見喬道清又冷言冷語,田虎不禁大怒,第一次和喬道清瞪起了眼睛。
道士凝視田虎,卻不言語。
田虎也怒視喬道清,但半晌後,終於還是嘆口氣,重重坐回椅子,口氣也緩和下來:「先生,田虎重你敬你,一向事事依從,只是這一次田某實在不能如先生這般冷靜,先生是世外高人,視人命如草芥,田虎卻視兄弟如手足,手足折斷,田虎豈能不怒?武家莊我勢在必得!」
喬道清嘆口氣:「敢情田大哥以為喬某乃無心之人?眾兄弟殞命,喬某不痛?喬某不恨?田大哥這番言語未免寒了喬某地心!」
田虎道:「既然先生也恨,為何定要阻止我去復仇?難道兄弟們的血就白流了?」
喬道清搖搖頭道:「復仇?卻不是這般復法,田大哥,不說武家莊裝備精良,咱們能不能得手。僥倖得手又會損失多少兄弟,就算田大哥有老天庇佑,不傷一兵一卒得了武家莊,那又如何?」
田虎哼了一聲:「如何?定殺武家莊個雞犬不留!」
喬道清道:「然後呢?」
田虎一愕,「什麼然後?」
喬道清道:「滅了武家莊以後田大哥又如何善後?看武家莊對付祝家莊的手段,那莊主可不是等閒之人,田大哥就沒想過他會怎般報復?」
田虎冷哼一聲道:「我就怕他不來呢,到時正好要了他的腦袋!」
喬道清苦笑道:「田大哥今日是怎麼了?都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田大哥卻是被仇恨蒙蔽了靈智,唉,怪不得定要去血洗武家莊……」
田虎火氣又起:「先生把話說清楚!我說的又怎生不對了?」
喬道清道:「那武莊主又怎會如大哥一般率眾來報復?喬某是擔心他動用官家力量,看他在真定府似乎頗有根基……」
田虎擺擺手:「那又怎樣?這裡可是蓋州,陳知州更是咱們自己人。他在真定府再厲害,卻也管不到咱蓋州來!」
喬道清道:「田大哥莫忘了他軍備是如何來得,想來他與大名府禁軍也關係非淺啊!雖說大名府也管不到咱蓋州的事,不必太多擔心,但從中卻可看出此人非是簡單地地頭蛇,怕是大有來頭,若想對付這種人物。卻不能僅憑一時義憤莽撞行事,需謀定後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