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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府的四周分布著百來座小四合院,住的都是張府地位比較高的下人和有一些土地的小地主。在這些四合院的外圍,就是密密麻麻的普通佃戶人家,總有千數戶的樣子。這要是在大宋內地的話就是相當大的鎮子了,不過在遼宋邊境,這種莊子卻不少見。
因為遼宋間不時的爆發小衝突,而且每到秋收,遼兵也好,宋軍也罷,總有散兵游勇進入對方境內搶劫掠奪,弄的邊境一帶人煙漸漸荒蕪。有那膽大的宋人(遼人)就在邊境大肆買地圈並,並從境內招佃農來耕種。這些肯來邊境的佃農大都是因為生活困頓,也因為這裡的莊子所給的糧錢比境內高上幾成。歷代下來就形成了這樣的大莊子。
這些莊子為防禦敵人散騎,都打造兵器,各戶抽出那精裝的漢子組成鄉軍,農忙時下地,農閒時操練。官府自然也樂見其成,這等於是間接增加邊境軍力了。
張家莊地處平原,為防禦遼人來去如風的騎兵,特意在莊子四周修起了足有兩人多高的青磚圍牆,牆後建有台梯,可供弓手上圍牆射擊。當然這些只能防禦零散敵人,要遇到千名以上的敵軍,這些簡單防禦工事只能拖延下時間等待援軍。
張家莊的圍牆開三道門,三條大路延伸出去,東西兩條是通往幾十里外的扈家莊和祝家莊,南邊這條路連接著通往真定府的官道。
張家莊的圍牆外,就是大塊大塊的農田,大多數農田自然是屬於張家的,也有極少數屬於莊內那些住在張府四周四合院裡的高級僕人或者小地主。這些人的土地都是張家歷代莊主賞賜下的,雖然不多,一般也就有個幾畝的樣子,但是比起只能出賣苦力賺口吃喝的佃農來說就是人上人了。佃農們稱呼這些人為「地戶」。
對於這些眼睛最遠只能望到張家的佃農來說,成為「地戶」就是他們終身奮鬥的目標。因為在張家莊,「地戶」就意味著成了人上人,就有了身份地位,就可以對別的佃戶大聲說話。
大牛是佃農中的一員,在他十三歲那年,父母相繼過世,從此他就挑起了撫養只有五歲大的妹妹的重擔,如今十年過去了,他也從瘦弱的小男孩變成了鐵塔般的黑大個兒,從一個抗一小袋糧食還氣喘吁吁的小孩兒變成了抗著兩大麻袋糧食也能健步如飛的壯漢。
現在的大牛是張家莊力氣最大的漢子,也是張家莊租種田地最多的佃戶,他一個人就種了十幾畝田地,不為別的,只為能攢下錢來在這裡買上一畝薄田,成為那人上人的「地戶」。
大牛靠在莊外大道旁一棵枯樹下,看著天上飄落的鵝毛大雪,嘆了口氣,本以為攢上幾年就可以買上一畝田地。誰知道今年張莊主突然加租,好象是為了去南方做什麼大官,耗盡了錢財,所以才把田租又加了幾成,搞的好象比南方的地租也低不了多少了。現在張莊主得償所願,也不知道明年的田租會不會降下來。如果地租降下來,以現在自己攢錢的速度,每年可以攢下一百多文,現在已經攢了三百多文,那麼六年後就可以買下一畝田地了。
可要是莊主不減租,自己每年只能攢下幾十文,也不知道攢到何時才能買到一畝田地。
「哥,回家吃飯了,你怎麼又跑這裡來發呆。」一聲略帶稚氣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大牛看看不遠處正向自己跑來的小小身影,心中就是一暖,趕緊站起來迎上去道:「告訴你多少次了,到時辰吃飯我自己會回去,這老大的雪,你跑出來幹啥!」
竹兒伸手幫哥哥扑打身上的落雪,責備道:「都等你老半天了,再不來的話,就怕哥哥都變成雪人了。」竹兒知道哥哥每天都會來這裡發呆,也知道哥哥為什麼發呆,她雖然年紀不大,卻是非常懂事,在大牛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從十歲就偷偷接針線夥計來做,這些年也攢了一百多文錢了,她也羨慕那些有田地的人家,也在想有一天幫哥哥攢夠錢,快點買上一畝薄田,哥哥就再不用一個人累死累活的操持十幾畝田地。
大牛擰了妹妹凍的通紅的小鼻子一下,笑道:「就會犟嘴,看以後在婆家被不被婆婆罵。」
竹兒臉一紅,道:「竹兒才不嫁呢,竹兒要先給哥哥找個大嫂再出嫁。」眼珠一轉又道:「哥,春花姐很不錯的哦,上門給你說親你為什麼不答應?」
大牛搖搖頭,心情一下低落起來,眼前又浮現起張家內房下人張全的那副趾高氣昂的嘴臉,耳邊又想起了他囂張的話語,「春花被本大爺看上了,你一個小小的佃農也想和我爭女人?下輩子吧!要是你執迷不悟,別怪我沒事先告訴你,張管家的三少爺可是看上你妹妹好久了,都是我幫著壓下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大牛看了看歪著頭看著自己的妹妹,心裡嘆口氣,自己這個妹妹雖然年紀還小,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比自己家畫兒上的觀音娘娘還漂亮。可是看她那一身帶了補丁的布衣,大牛就是一陣心疼,自己真是沒用,害的妹妹跟自己吃苦。
竹兒「呀」了一聲,道:「雪怎麼越下越大了?哥,咱們快點走。」
大牛「啊」了一聲,四周的雪花果然落下的越發急了,鵝毛的大雪漸漸變成了細小的雪粒,打在臉上生疼。
兩個人急忙加快腳步,竹兒喊道:「哥,咱倆比比誰跑的快!」說著率先跑了出去,大牛看著她歡快的身影,笑笑追了上去,兩人追逐著,笑鬧著,看著莊門近了,才慢慢放緩腳步,互相看看,不約而同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