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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過來幫我的是一個穿著筆挺西服的中年男人,他拿起一摞髒了吧唧的毛票邊點邊說:「你就不怕我們拿了錢跑了?」
我說:「你跑吧,你把兜兒都裝滿超不過20塊錢,你這件西服乾洗一次多少錢?」
中年男人笑了笑,把一厚沓毛票放在我面前:「數好了,這是3塊4……」
在他的帶動下,旁邊的人紛紛幫忙,我乾脆找了張紙只管記帳。占到座兒的人看著有趣,也願意幫忙,幾個服務員從後廚找來幾個大笸籮,裡頭都倒滿鋼崩兒,給各桌一笸籮一笸籮地倒錢分著數……
你要問我這麼幹自己覺得丟人不?丟!
可那得分跟誰,我要跟要飯的一起揀垃圾那丟人的肯定是我。但現在對面坐的是金少炎,那肯定就是丟他的人了。這就好比一個瓷娃娃抱著泥娃娃跳水——瓷娃娃雖然也不好受但還在可承受的範圍內。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清點,回饋來的數字是:50萬!整個大廳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太神奇了,居然一毛錢都沒少。我的意思不是說覺得會有人貪污,能在這個地方吃飯的人你給他一摞大票都未必見得希罕,我只是感慨於我們的集體勞動成果。這錢孫思欣自己都沒數過,他只是根據流水帳本算的。
我把錢又都收進麻袋。這才把金少炎面前的兩份合約都揣起來。他已經萎靡得不成樣子了。我知道經歷過這件事情以後我們絕不可能再打交道了,我把麻袋堆在他眼皮子底下,對他說:「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他抬頭看了我一眼,那委屈又無可奈何的眼神再次使我想起了金2,我用小到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補充了一句。「兄弟——」
我離身而走,志得意滿,我甚至有心呆在車裡看金少炎是怎麼往出扛那一袋子錢的。
回到家我又樂了一會兒。包子白了我一眼:「一個人傻笑什麼呢?」
我湊到她跟前神秘地說:「給你看個好東西!」
「什麼呀?」
「藥!」
包子臉微微一紅,往周圍看了看,小聲問:「男的吃的還是女的吃的?」
我知道她誤會了我的意思,說:「不是春藥!」
「那是什麼?」
「誰吃誰知道——」說著我往胸口那一摸,卻只摸到貼身穿的T恤。我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那顆藥本來是放在外衣口袋裡的,而那件外衣,因為剛才的過度哈屁我忘在了餐廳里!
我像只被火燙了的猴子一樣跳起來,瘋了似的衝下樓去。包子在後面喊:「你嗑搖頭丸了?」
我把車開得像只發情的公牛,掛在後門上的車鎖不停地敲打著鐵皮,發出讓人心煩意亂的聲音。後來我的半個車頭幾乎開進了餐廳,正要開罵的門童一見是我,急忙緘口。我一把拉住他問:「你們領班呢?」不等他回答,我已經看見了那個幫我烘乾衣服的領班。金少炎早已經走了,餐廳里恢復了高雅安詳的氣氛。我不管不顧地衝到領班跟前,鉗住他的腕子大聲問:「我的衣服呢?」
領班見是我,禮節性地笑了笑,他平和的表情多少使我心安了些。果然,領班說:「您的衣服已經烘乾了,剛才因為您走得比較突然所以沒來得及還給您。」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把它給我吧。」
「樂意為您效勞。」他很快就把那件外衣提了出來。我搶在手裡往內側口袋裡一摸——雖然多數讀者早已經預料到了,但我還是得說,是的,沒了,那顆藥徹底不見了蹤影。我又把別的口袋捏了一遍,只有一小沓還微微有些發潮的鈔票。
我急吼吼地說:「你們動過我的衣服嗎?」
領班終於不樂意了,他臉上雖然帶著笑,卻用很不友好的口氣說:「您說呢?我們這可是星級服務標準,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話還可以去看監控錄像。」
我知道他說的都是實情,這種高級地方的領班就算知道客人衣服里藏著核武器按鈕也不會去動的,從兜里的那捲錢看,可以排除這衣服被閒雜人碰過的情況。
領班忍不住問道:「您丟什麼東西了嗎?」
「哦,沒什麼,隨便問問,別多心。」我把那捲錢遞在他手裡,領班愕然道:「我們不收小費。」
「不是小費,剛才我進門的時候把你們門口那個大花瓶給碰碎了。」
……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一直在想這個事情:那顆藥到底哪去了呢?
最一般化的解釋就是它在我往餐廳里跑的時候掉了。那藥並不比一顆膠囊大多少,而且外表光滑,很容易溜出去。
後來厲天閏的話讓我覺得還有第二種解釋,而這個解釋多少顯得有點恐怖:他說過這藥見水就溶,我記得當時我從停車的地方往餐廳里跑的那一段路,外衣就已經濕透了……
我手裡提著那件衣服呆呆坐著,連包子什麼時候接過去的都不知道。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把它連同一大堆髒衣服都扔進了洗衣機——你知道,現在全家的衣服都是包子洗——洗衣機剛轉了兩圈就泛上來大堆大堆的黑沫子。
等包子要換水的時候我終於一個激靈,我把她往臥室推:「剩下的活我干吧,你看電視去……」
包子把後背貼在我手掌上,一邊回頭問:「你又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
我們家的洗衣機就放在廚房裡,我躲進去,又朝外看了半天,見5人組各忙各的,我這才回來,把裡面的髒衣服都扔在盆里,然後望著一漾一漾的髒水發呆。厲天閏還告訴過我,這藥一旦溶進水裡人喝下去藥性特別快,幾乎是立竿見影,那麼如果那顆藥化在了那件衣服里,其實並不算丟,只是性狀變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