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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把菜刀、案板、碗筷都買全了都上午10點多了,加工廠老闆讓他小舅子開出一輛大解放來。我因為早有準備,兜里揣著兩板兒錢,結果一板兒都沒用了——以後花錢咱就論板兒了!
最後我坐在大解放的副駕駛里,只覺春風得意馬蹄急,莫使金樽空對月。事情順利得有點超乎我的想像。
但我很快就不這麼想了——當汽車開到地方,展現在我眼前的是一望無際的荒草,別說帳篷和人,連絲毫有人活動過的痕跡都被掩蓋了。難道是這300人見跟了我少吃沒喝的離我而去了?按說岳飛帶過的兵不至於這樣啊。
司機看著發傻的我問:「你到底要往哪兒放啊?」我讓他等著,說著打開車門跳了下去。腳還沒落地,就被一雙有力的手抓住拖進了草叢,還沒等喊,嘴就被人堵上了。我一閉眼,心裡四個字反覆湧現:菊花不保!
就聽一個聲音驚奇地說:「蕭壯士?」我睜眼一看,見一個滿臉稚氣的小戰士在盯著我看,然後草叢裡站起幾十號人來。徐得龍跑到我近前,抱歉地說:「一場誤會,我們以為是敵人呢。」
那加工廠老闆的小舅子倒真是條漢子,被人拉出車以後,手裡舉著個扳子,對準自己腦袋大聲說:「別過來,過來讓你們看看什麼餡的!」
……
我跟他解釋了半天他還不肯放下扳子,一個戰士看得實在不耐煩了上去一個小擒拿就把小舅子拿下了。小舅子悽厲地高叫:「我沒拉過假農藥,也沒賣過日本米,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最後我給人家賠了半天笑臉,跟他說這是一幫愛開玩笑的驢友。等把糧食都卸完送走司機,我沖有點抱歉的徐得龍喊:「記住,這個時代除了伸手跟你要錢的人,沒有敵人!」
我奇怪地問他,「你們不好好在帳篷里呆著,這是幹什麼?其他人呢?」
徐得龍指了指身周的草叢:「他們都隱蔽起來了。我們有規定,日上三竿之後就不許再待在帳篷里。」
我看了看這片危機四伏的草叢,仔細觀察隱約可以看到有抱著膝蓋坐在草里的士兵。我惶恐地說:「你們沒有襲擊過路人吧?」我真怕他們從草里拖出幾個昏迷不醒的人來說這是金軍的探子。好在徐得龍搖頭說:「我們能分辨出百姓和敵人。」
當時我雖然聽著這話彆扭,但不知道哪裡不對,後來才想明白,徐得龍那意思是說我長得特人民公敵。
留下糧食我本來就該回去了,要讓包子知道我從昨天半夜就跑出來了,後果非常嚴重。我正要走,才發現遠處的空地上有一群工人在忙活,還有一台推土機。那幾棟危房已經被推平了。反正已經晚了,我索性叫徐得龍領了4個戰士,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原來房子的舊磚已經被堆在了一起,幾個強壯的工人用石灰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圈,在圈上碼磚。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笑呵呵地說:「辛苦啊,說今天來就真來了,講信譽啊。」一個滿臉橫肉的工人看了我一眼,哼哼了一聲算打招呼了。
我悻悻地站那看了半天,越來越覺得不對勁,我一把抓住那個橫肉:「你們這是幹什麼呢?」
橫肉往磚堆上拍了一鏟子泥,甩開我拉他的手,不耐煩地說:「你誰呀?看不見麼,這圈上蓋的是一個食堂。」說著把一塊磚頭扔在泥上用鏟子垛了垛。
我一把又把他拉起來:「這就是你他媽給老子蓋的食堂?別欺負老子不懂,老子不懂也知道壘豬圈還得先打地基呢!」
橫肉本來想跟我翻臉的,但見我後面還跟著人,他一把打開我的手,橫聲橫氣地說:「我們頭兒就讓這麼幹的,有事你找他說!」
「你們那個王八蛋頭兒呢?」
癩子托著一袋水煙從工棚里走出來,懶洋洋地說:「怎麼說話呢——」
我指著他鼻子大罵:「老子看在你二叔面子上才用的你,錢可一分沒少給你打過去了,你就這麼給老子幹活?」
癩子笑嘻嘻卻暗含威脅地說:「說話客氣點——你不就是辦個三倆月就宣布破產的騙子學校麼?打不打地基有什麼用?」
我一腳把橫肉他們壘的豬圈踹塌,吼道:「給老子重蓋!」
癩子愕然色變,惡狠狠道:「你也不打聽打聽你癩二哥是什麼人,真是給臉不要臉!現在我給你個機會向我賠禮道歉,要不今兒你們誰也別想囫圇離開這!」這時從工棚里又鑽出七八個滿臉痞氣的工人,加上壘豬圈的那幾個,將近20號人把我們6個人圍住了。癩子看看這震懾力還不夠,悠然地沖工地邊上喊:「有人找事呢嘿。」唏喱嘩啦又圍上來十幾個,手裡還拿著鋼條鐵鍬什麼的。我細一看,這根本沒一個像正經幹活的工人的,這癩子敢情是湊了一幫流氓矇事的。
我懷著悲憫的心情,平心靜氣地跟他說:「咱們說好了的你得好好幹活,我可沒讓你這麼湊合……」
癩子沖我一伸手,嘿嘿冷笑:「合同呢,有嗎?」
我嘆了口氣。癩子得意地晃悠著膀子說:「現在給我道歉,我就當你什麼也沒說,怎麼樣?」
我說:「我要不呢?」
「嘿嘿,那你看看我這幫兄弟們怎麼說?」
我抱著最後的希望說:「你要知道你這可是違法的。」
「你告我去呀。」癩子飛揚跋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