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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個好使的。
程如山把手上的狗皮一卷,進了屋裡,文生和大寶小寶擠在炕上守著姜琳。她靠在被子上,大寶給姜琳按摩,小寶給她梳頭,文生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程如山把那狗皮放在姜琳跟前,輕聲道:「琳琳,你摸摸看。」他握住她的手,試探地放在那狗皮上,讓她感受一下,「惡犬被打死,皮子熟一下回頭給你做皮褥子。」
大寶想了想,就開始學那狗叫,「吼、吼……」他學得很像,嚇得姜琳一哆嗦。
「媽媽,你快醒醒啊。」小寶親親她的手。
「小寶——」姜琳喚了一聲。
小寶立刻抱住她的胳膊,哭著大聲道:「媽,我在這裡,那壞狗被我爹給打死了!」
文生一把抓起那狗皮,上面還殘存著刺鼻的腥氣,他笑起來,「死了,死了,娘,他死了!」
姜琳慢慢地回神,眨了眨眼睛,對上程如山深邃無底的目光,那裡面滿滿的都是對她的關心。
看她與自己對視,程如山知道她好了,鬆了口氣,額頭抵上她的額頭,喟嘆:「再不好,我的魂兒也要給你嚇沒了。」
姜琳深吸一口氣,想抬手抱抱他,卻軟軟的沒力氣,便抬了抬下巴想給他一個安撫的親親。
程如山捧住她的臉親她,然後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替她揉揉身上的穴位,讓她儘快恢復。
大寶便學著他的樣子,給姜琳捏腿和胳膊。
姜琳扭頭看大寶小寶:「你們沒事吧?」
小寶哭著抱住她,「媽媽,媽媽……」
姜琳恢復一些力氣,側首親親他的腦門,「這不是沒事兒嘛,男孩子要堅強一點。」
閆潤芝看她醒了,趕緊把準備好的紅糖雞蛋端過來放在手箱上,「來,冬生,快餵寶兒娘吃點熱乎的。」她又讓程蘊之把剩下的端過來給大寶小寶吃了壓壓驚,姜琳不好他們一口也吃不下。
姜琳一口氣把三個雞蛋吃完,喝掉紅糖水,身上立刻熱乎乎的,之前被狗嚇得幾乎要凝固的血液這會兒熱熱乎乎地流通起來,她擦擦嘴,輕快道:「我沒事。」
滿血復活!
她知道自己是小時候的陰影導致的驚嚇過度,這一下午她不是全然沒感覺的。程如山按捏她後背穴位的時候,是她最害怕最無助的時候,感覺要掉進一個無底深淵裡去,然後被他給拽回來。
文生把她抱回家,大寶小寶一直在她耳邊說話,親她,閆潤芝和程蘊之兩人商量辦法,她似乎都有點感覺,只是又覺得隔山隔海一樣遠。心慌得要命,卻提不起力氣和精神,就感覺自己要飄出去似的。
當她摸到那略硬扎手的皮毛的時候,她的腦子裡一下子浮現出一雙殘忍無情的眼,尖利的牙齒,粗重的喘息,還有那股可怕的讓她渾身戰慄的恐懼感——直接讓她麻痹到失去感覺的恐懼。
她摸到了,卻沒有預想的劇痛,是她沒感覺到還是它沒有咬她?亦或者咬過也就那樣,並沒有太可怕?人最恐懼的是壞事即將發生而不是已經發生?
然後她聽見大寶小寶的聲音,聽見文生的聲音,也看見程如山深邃又溫暖的雙眸,她徹底回神了。
這個家這些人給她足夠的安全感,讓她知道不管什麼時候,都有那麼一個家會一直保護她支持她,再也不會被拋棄。
她被治癒了。
她扭頭看看文生,拍拍他的胳膊,「文生,娘沒事了,你別擔心。」
文生低頭看她,眼神卻若有所思,又好像什麼都沒想,他沒有像以前那樣孩子似的抱著她哭,反而鄭重其事地道:「娘,以後我會保護你,再也不讓壞蛋來欺負你!」
他看著姜琳軟在地上,雙眼空洞無神,身體沒有任何反應,覺得那情景似乎見過。難道是壞人被他打死了,又派壞狗來嗎?現在壞狗也被爹殺了,那還會派什麼壞東西來?
他得好好保護娘才行!
這麼說著,姜琳看他的眼神,感覺比從前大了一些。
她笑了笑,「文生你真好,娘可幸福了。」
文生沒有像從前那般孩子樣在她身上撒嬌,反而一副嚴肅的表情,點點頭。
姜琳又對大寶小寶道:「你們看,女孩子就是不夠堅強,嚇著你們了,對不起。」
大寶小寶抱著她的胳膊,「我們保護媽媽。」
程如山去打熱水來,擰了手巾給姜琳擦擦身上,免得出一身冷汗會感冒。
外面天黑透了。
姜興磊跑回來,「姐姐,你醒了沒?」
姜琳:「好了。」
姜興磊跑進來,興奮得很,直給程如山使眼色。
程如山摸了摸姜琳的後頸,感覺已經熱乎起來,溫聲道:「再休息一會兒,我去看看。」
他要帶姜興磊出去,文生立刻跟著跳下地,程如山怕刺激他,讓他在家等。
文生:「我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
大寶抬頭看看他,這是什麼意思?
程如山看看文生,見他雙眼清澈晶亮充滿堅毅的光芒,不是從前孩子般單純天真的眼神。
他點點頭:「來吧。」
天已經黑了,看熱鬧的社員們把日常不捨得點的馬燈都點上,拎著出來看熱鬧。如今除了在磚窯廠上夜班走不脫的,幾乎全村都跑到這附近。跟過年一樣,路上星星點點的都是燈,照得周圍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