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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人雖然覺得姜知青傲氣看不上人,但是劉紅花也不是好東西,她男人當上生產隊長她就越來越跋扈。
姜琳這樣講,就無形中拉近了她和社員們的關係,她道了謝就領著倆孩子回家。
那邊程小寶兩隻黑亮的大眼裡寫滿崇拜,恨不得給他娘敲鑼打鼓地慶祝。
程大寶則一臉驚愕,不敢相信這是他娘。
她居然會護著他!
之前在城裡面對潛博那一次他只顧得生氣沒什麼感覺,這會兒卻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娘護著他。
姜琳看程大寶沒動,就伸手去摸他的頭,「回家了。」
程大寶立刻躲開不給她摸,蹬蹬往家跑,他得找嫲嫲說道說道。
姜琳和倆孩子走到大隊附近碰到程如山的娘閆潤芝。
閆潤芝聽見動靜跑出來看,看到姜琳和倆孩子也是驚訝得很,卻立刻小心翼翼地問:「寶兒娘,不是回城探親,咋這麼快回來?」
姜琳隨口笑道,「娃娃們沒賣掉就回來了唄。」與其讓劉紅花那些破嘴在村里散布她賣孩子,不如自己自黑一把。
程小寶跟閆潤芝笑:「哈哈,嫲嫲,我太貴,人家買不起,大寶太兇,人家不要。」
閆潤芝就和程大寶一樣驚得有些方,不敢置信地看著姜琳。
程大寶的小臉又黑下來,也不知道在生誰的氣,拉著弟弟蹬蹬往家跑。
閆潤芝趕緊回神,她和程小寶一樣不會當真,她知道媳婦兒討厭倆孩子,「丟了你倆」「扔出去」這種話是掛在嘴邊的。
但是她和程大寶一樣敏感地發現姜琳的變化:那麼嫌棄倆孩子的姜琳,居然為了護著大寶和劉紅花起衝突。從前大寶和別的孩子打架,她看見了也不管,要麼罵他土匪習氣要麼上去才踹一腳。
再有一樣,以前她和自己說話都極不耐煩,這會兒是開玩笑?閆潤芝確定兒媳婦兒這會兒沒對她翻白眼,說賣孩子的時候笑眯眯的,是跟自己開玩笑!
她在兒媳婦兒面前一直陪著小心,說做小伏低也不為過,而姜琳從頭到腳都瞧不上她,幾乎沒正經說過話,更不用說開玩笑。
事出反常必作怪啊,閆潤芝不但沒驚喜,反而忐忑不安更加小心翼翼的。
閆潤芝在心裡衡量她,姜琳也打量閆潤芝。
閆潤芝是程如山他爹的繼室,兩人在勞改農場結婚,情況緩和以後,他們就是可改造好的子女,閆潤芝便帶著孩子們回村勞動。
她長得很美,性子卻也軟,長期的批D讓她習慣把自己放低到塵埃里。
原主覺得自己是工人階級,被現實壓迫不得不嫁給地主狗崽子程如山,簡直天大的委屈。她非常瞧不上婆婆,對閆潤芝從不正眼看,說話也不肯正面對,總是哎、餵這種語氣。
閆潤芝受慣了冷眼和批鬥,並不覺得兒媳婦兒的冷眼有什麼難忍受的,甚至覺得兒子常年不在家、成分不好,有人樂意嫁給他就是燒高香。
程如海放出消息說兒子再也不會回來,閆潤芝就更加感激兒媳婦給生了倆孫子,所以儘管兒媳婦萬般瞧不上她,她依然好生伺候著。
「寶兒娘,你渴了吧,桌上有涼白開。我這就做飯給你們吃。」閆潤芝說著就去忙活。
閆潤芝沒有多問,姜琳也鬆了口氣。
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屋子,越看越惱火。他們被程如海從程家趕出來以後住在大隊院牆外的窩棚里,這草棚子低矮逼仄,她得低頭才能進去。窩棚是木頭搭起來的架子,上面覆蓋著玉米秸、茅草,漏雨漏風,夏天秋天還能對付,等冬天豈不是要凍死?
窩棚里自然沒有炕,巴掌大的地方,放了一張窄小的木床,那是給她睡的。其他地方鋪著厚厚的乾草,閆潤芝領著倆孩子睡地鋪。兩個拔縫的破手箱和斷腿的桌子放在另外一個只有頂的草棚子底下。
沒有正兒八經的鍋灶,只有幾塊石頭和泥糊起來的小灶坑,上面放著個雙耳小鐵鍋,另外碗瓢盆湯罐兒幾樣,多半都破舊得很。
我擦了,這樣惡劣的環境能住人?
她深吸一口氣,氣道:「必須把房子要回來!」
閆潤芝小心翼翼道:「寶兒娘,沒那麼容易。這會兒他搭上公社的關係當了生產隊長,大隊書記和大隊長都得給他面子。」
姜琳:「不怕,咱們有政府撐腰,要相信黨和政府,有些人一時風光,並不能一世囂張。」
姜琳翻出一個筆記本,還發現兩個日記本,她也沒興趣看就鎖回手箱裡。她從本子上撕下兩頁紙,又拿支鉛筆過來,「……來,嫲嫲你把咱家公有的財產說一下我記下來,咱們跟程如海正兒八經地分一次家。」
她實在叫不出娘來,就和程小寶叫她娘她也不習慣一樣。
閆潤芝卻根本不在乎這個,兒媳婦肯正經和她說話,已經讓她意外得不知道怎麼好。
她告訴姜琳,現在大隊部那一大片屋子原本都是程家的,47年打土豪的時候被收歸集體,那些就不用想的。
她帶著三個孩子回來是住的牛棚,等程如山14歲跟著運輸隊出去跑長途運輸,用兩百塊錢跟大隊贖回一處青磚黛瓦的小四合院。這處院子他們住了將近十年,如今被程如海霸占著,還生生把他們趕出來。另外還有家裡的一些農具、家具、炊具等,她也記得很清楚。雖然財產都被收繳,贖回來的只是普通的衣櫃、衣櫥、鍋碗瓢盆等,但是比起普通人家也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