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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連長把他們領到一籬笆院門口,「這就是了。」
茅草屋、籬笆園,院子上爬滿了打碗花,粉白色花兒,嫩綠藤葉,不起眼卻很清新,再襯著一旁的月季、一串紅之類的,看起來就是漂亮的農家小院。
閆潤芝先去看籬笆旁的花兒,激動道:「我在這裡的時候還不讓種呢,我走了就讓種花了。老頭子比我種得好。」
谷連長是後來的不認識她,笑道:「早就讓種了,有人在門口種菜,有人種花,除了房子自己做不得主,這園子花花草草可侍弄得好著呢。」
他喊了一聲,「程大叔,你家裡來人了!」
裡面沒人應。
谷連長就道:「估計去劈麻了,你們略等,我去喊。」
農場和外面大隊不同,他們不會什麼糧食都種,一般都是按照上級要求,一季就種一種,所以農忙時間也比較集中。這會兒還不到他們秋收的時候,人員比較清閒,都被安排一些雜活兒。年輕人干體力活兒,年紀大的就干一些輕快的。
時值傍晚,日頭西斜,把周圍的綠樹紅花、籬笆院兒、茅草房都鍍上一種朦朧的金色,讓人覺得有一種不真實的美麗。
閆潤芝:「咱們進去等。」
籬笆院兒門都是直接帶上的,沒有鎖,院子裡養了兩隻雞,牆根兒有個小草垛,叉開著幾塊樹枝子,上面晾著兩件衣服。
房門也虛掩著沒鎖,一推就開。
閆潤芝推開門,昏暗的屋子立刻擠滿了陽光,她率先走進去。
姜琳領著大寶小寶跟著進去,出門在外,大寶小寶特別乖,尤其家裡橫的小寶,規規矩矩像個小姑娘。
裡面空間不大,分成兩間,外面比較狹窄,當灶間,壘著一個小灶,鍋也小小的。牆根放了兩個缸,一個水缸一個糧食缸,地上一個瓦盆裡面堆著一些碗筷。
裡屋略大點,一多半是炕,估計住了四五個人。炕上摞著幾個小木箱,除此之外別無家具,連桌子都沒有。
一個小木箱上放著一個孩童用的練字本,一支大寶都握不住的鉛筆頭。
炕沿的木箱上放著一塊干木頭根,插著幾支桔梗花,還有一個泥塑的花瓶,已經塌了一半,卻也插著幾支野花,給黑突突的小屋子裡增添了一點亮色。
閆潤芝拍手笑道:「這是給我的了。」她把那一把桔梗花和不知名的野花給抓出來,捧在手裡。
程如山:「我爹和大哥肯定每天都給你采。」
閆潤芝笑著流出眼淚,「這還差不多,要是敢給別的老婆子,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姜琳攬著她的肩頭揉了揉,「咱們去外面看看吧,興許回來了呢。」
他們回到院子裡,牆根底下栽著一些蔥蒜韭菜,長得也不錯。
過了一會兒,程如山道:「你們等等,我去看看。」
且說程蘊之在隊部那裡勞動,隊裡種了很多麻,他們去處理麻纖維。
他一直都比較沉默,話不多的,聽其他人一邊幹活一邊說寫新鮮事兒、政策。他們說得最多最憧憬的就是平反,回城、工作等等。
有人說「我有個親戚家要平反了,回城繼續工作」,其他人還不信,紛紛議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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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候,谷連長的聲音傳來,「程蘊之,你家人來探親。」
程蘊之聽了都沒留意。
大家羨慕地看著他,「老程,好日子啊。」
有人了解的就說:「老程家五六年沒來人了,終於來了。」
程蘊之這才回過神來,一下子愣住:家裡來人了?
五年前程福貴來說冬生被抓走了,後來又說怎麼怎麼的,家裡一直都沒來人,他心焦得很。幸虧管書記心善,幫他打探,說程如山是被帶走,但是政府也沒文件說是判刑還是槍斃,倒像是做什麼事兒去了。還讓他別胡思亂想,好好活著,別讓家裡擔心。
程蘊之這幾年真的是一天天數日子,程如海也不來,他出不去,只能定期從管書記那裡打探點消息。可管書記工作忙,且身體不好,也不是總來,來了也忙工作,而且也不可能總關注水槐村,慢慢地他就不去麻煩人家,只能偶爾寫封信。
寄信受限制,而且還要買信封郵票,他們是沒收入的,只能想辦法。所以雖然隔著不是很遠,他這幾年和家裡聯繫卻寥寥可數。
現在冷不丁聽見家裡有人來探親,他先是喜後是懼,生怕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傳來。
雖然沒消息,可有時候沒消息也是好消息,總比來了壞消息好。
「程蘊之在不在啊,快點啊!」谷連長的聲音再度響起。
「谷連長,啥事啊?」程蘊之雙腿發軟,臉色都有些發白。
周圍人都道:「老程這是高興壞了呢,家人來探親還不趕緊著。」
和他一個屋住的老袁扶著他起來,「別怕,肯定是好事,要不怎麼能說探親呢」
程蘊之就定了定心神,「對,是好事。」他急忙往外走。
谷連長的聲音又傳來,「快點吧,你家平反了你還不趕緊著?你婆娘還有兒子媳婦兒孫子的來了一大堆人呢。」
幹活兒的屋裡頓時炸了,「什麼?平反了?」
「老程平反了?怎麼平反的?」
程蘊之原本還又驚又怕,忐忑不安,這會兒一聽說平反了,身子晃了晃差點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