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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我們還想著讓小楊給你打電話呢……」
向林振華打招呼的,都是各家化工設備企業的頭頭們。論歲數,他們基本上都可以當林振華的大叔了;論級別,他們中間副廳、正廳也是一把一把的,並不比林振華身份更低。但見到林振華之後,他們都下意識地選擇了奉承,而且這種奉承是一點也不帶勉強之意的。
幾年前,林振華、項哲等人不辭辛苦地到各家化工設備企業去勸說他們參加這一次的大乙烯會戰,這些廠長經理們都心存疑慮,甚至把林振華當成了前來搶他們飯碗的對手。林振華藉助著畫出來的大餅,以及國家計委、石油總公司的支持,連哄帶騙地把這些企業綁到了大乙烯工程的戰車上,一轉眼,幾年就過去了。
如今,這些參加了大乙烯攻關的企業,早已沒有了當年的疑慮,相反,他們都在暗自慶幸自己搭上了這班車。如果當年真的拒絕了林振華的邀請,那才是一件要悔斷腸子的事情呢。
這個攻關項目,集中了全國十幾家大中型石油化工設備企業,還有一大批非石油類的化工、機械和冶金等企業,實實在在地體現了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會戰傳統。林振華居中協調,給每家企業都分派了最適合的任務,相當於是把這上百家企業擰成了一股繩,力量都往同一個方向使。
除了協調組織之外,漢華重工在這個項目中的投入也是項目得以成功的關鍵因素之一。漢華不但與參加攻關的其他企業分享了自己在過去若干年中積累下來的乙烯研製成果,更向大家開放了珍貴的前蘇聯資料。在研究過程中,大量的實驗是必不可少的,漢華在提供實驗資金方面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手筆之大,讓那些大型企業的老總們都覺得汗顏。
回過頭想想,國內這些企業還真的沒有如此齊心協力地做過一件事呢,唯一能夠與這個項目媲美的,恐怕還只有30多年前的那次石油大會戰了。但那是什麼時候,那時講究的是一大二公,國家要平調你的設備和人員,你是絕對沒有二話的。現在不興這個,現在講究的是擴大企業自主權,國家無權隨便干預企業的經營。在這樣的環境下,能夠把上百家企業聯合起來,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蹟了。
各家企業親身見證了這個奇蹟的誕生,同時也從創造奇蹟的過程中獲得了大量的好處。幾家大廠子在項目中分別承擔了一到兩個重大難題,像北方廠拿下了大型乙烯球罐,西北廠拿下了換熱器,華北廠做的是裂解爐。在解決這些重大難題的過程中,各家廠子都形成了自己的核心技術,比如北方廠在低溫鋼板方面就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已經不再需要依賴於從日本進口的低溫鋼板了。
在45萬噸乙烯設備改造工程竣工的時候,所有參與項目的廠方都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同時也預感到,自己的企業未來可以吃穿不愁了。石油總公司的顧嘉驊部長已經向大家透露過了,在90年代的後幾年裡,國家至少要上馬10套大乙烯設備,這可是一大鍋香噴噴的肥肉啊。對於這鍋肥肉,大家誰也不用去爭,同時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被排斥在分肉的名單之外。因為技術是分散在各家企業手裡的,大家只有聯合起來才能把肉吃下去,互相排斥的結果,只能是兩敗俱傷。
今天,大家聚在這裡,與其說是來出席竣工慶典,莫如說是來參加一場分吃肥肉的盛宴。廠長經理們走進秘書處辦公室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肥肉的確是有自己的一份,但分肉的勺子卻是掌握在別人手上的。這個拿勺子的人,表面上看是那個嬌嬌怯怯的秘書長楊欣,當然大家私底下是稱她為小嫂子的,但實際上,發號施令的人只能是林振華。
顧嘉驊在此前也已經說過了,未來的10套大乙烯,仍將會交給漢華重工作為總包,然後再由漢華重工分包給各家廠子。至於包工費用分別是多少,那就是漢華重工一家說了算的,各家廠雖然也有議價的權利,但人家有業務在手上,底氣怎麼也會足一些的。
「唉,鬧了半天,我們堂堂北方廠,成了漢華重工的附屬廠了。」在林振華到來之前,北方石油化工機械廠的廠長黃慶余用揶揄的口吻對自己的同僚們說道。
「有什麼辦法,誰讓你老黃當年不站出來挑頭呢?」西北廠的廠長高德才笑著說道。
「你們二位都不站出來,我哪有這個膽子啊?」黃慶余瞪著高德才以及與高德才站在一起的華北廠廠長蔣定義說道。
蔣定義嘆道:「不行啊,我們都老了,沒有那個林振華魄力大啊。這傢伙,真是敢想敢幹,你們說說,單是從前蘇聯往回弄資料這事,咱們幾個,誰敢幹?」
「哈哈,膽子不夠大,那就只好看著人家吃肉,咱們喝點湯羅。」黃慶余說道,「這次的45萬噸項目,前期用在研發上的費用不少,最終計算下來,咱們各家廠子都沒掙到多少,據說漢華那邊掙的錢也不多。未來這10套大乙烯,也不知道林振華能夠給大家分多少錢呢。」
「我覺得,他也不能太虧待我們吧?這搞大乙烯,也不是一家的事情。如果他真的連湯都讓大家喝飽,咱們可就不幹了。」高德才威脅道。
「你不干?」黃慶余用鄙夷的眼光看著高德才,說道,「你以為你不干就能夠嚇住林振華了?老實說,如果換成老顧,甚至換成國家計委的何主任,我覺得咱們說一句不干,都能把他們嚇住。可這個林振華可是個怪胎,你如果敢說不干,他真敢把你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