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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是一名叫王水金的中年工人。如果有人記性好,應當記得他原是江實電的工人,在漢華兼併江實電的時候,他曾經跟著刺頭孫翔雲一起鬧事,想渾水摸魚,撈點好處。結果,在林振華等人大棒加胡蘿蔔的攻勢下,那出鬧劇最終草草收場了。
如今,孫翔雲已經因為屢次違反勞動紀律而被開除,在南都街頭開了個賣彩票的攤子,據說收入還頗為不錯。王水金改邪歸正,揀起了荒廢已久的鉗工技術,在這十幾年間兢兢業業工作,逐漸成為一名技術高超的維修技師,這一次也被派到拉各斯來,負責銷售中心的技術工作。
「師傅,你不是來過很多次非洲了嗎?對這裡應當很熟悉了吧?」這是王水金的小徒弟在說話,他叫鄭文浩,今年才20歲,是原江實電的職工子弟。一年前從漢華技校畢業後,就被分配到王水金的名下學徒,這次是他第一次出國,看什麼東西都覺得眼花繚亂的。
王水金裝出一副不屑的樣子,心裡卻帶著炫耀之意,說道:「非洲我倒是常來常往,這十多年裡,來來回回得有20多次了吧?可是你們也知道的,咱們漢華的工地都在荒郊野外,偶爾集體拉到城裡去轉轉,也是匆匆忙忙,哪有這樣清閒的時候。你們別說,拉各斯這個城市,過去沒聽說過,現在看起來,還挺繁華的呢。」
「老王,這就是你無知了。」陸啟宏說道。他屬於公司里的知識分子序列,與王水金這樣的工人過去打交道不多。不過在過去兩個月的集訓中,他們已經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說話也已經非常隨便了。
「拉各斯是奈及利亞過去的首都,1991年首都遷到阿布賈之後,這裡仍然是全國的工商和工業中心,擁有700萬人口,從整個非洲來看,也算是一個大城市呢。」陸啟宏說道,自從知道自己要到拉各斯來工作之後,他惡補了一番非洲地理知識,所以說起來頭頭是道。
鄭文浩舉頭四顧,鄙夷地說道:「什麼大城市,我看也一般般嘛。別說和潯陽比了,就連南都都比它要繁華得多……咦,你們看,那邊還有咱們中國人呢。」
「現在在非洲的中國人多了,除了咱們這些中資企業的員工,還有到非洲來做生意的個體戶,過去我們在非洲做工程的時候,就雇過城裡的中國飯館給我們做飯呢。」王水金又在賣弄著他的非洲經驗,不過,他還是順著鄭文浩的手指向前看去,畢竟在海外遇到一個中國人還是非常親切的事情。
「是他!」這一看不要緊,王水金不由得失聲喊了出來:「金廠……老金!是金建波嗎?」
十幾步開外,一身西服的金建波正在對兩名黑人說著什麼,聽到有人用中文喊自己的名字,他猛地扭過頭來,看著那一行陌生的中國人。
「老金,是我,工程隊的王水金,你還記得我嗎?」王水金幾步來到金建波的面前,呵呵笑著對金建波提示道。他原本是打算稱金建波為金廠長的,但想到金建波是在廠長任上出事入獄的,喊對方一聲廠長,未免有揭人傷疤之嫌。反正大家年紀也都到40來歲了,還是叫一聲老金比較合適。
「王水金?哦,小王,不對不對,應當叫老王了,你怎麼到拉各斯來了?」金建波一愣之下,便想起來了,連忙笑著伸出手,與王水金握手致意。
金建波在江實電當副廠長的時候,全廠有2000多工人,他當然不可能每個人都認識。但這個王水金他卻是比較熟悉的,熟悉的原因,自然是由於王水金和孫翔雲這樣的刺頭走得比較近,平時沒少給廠長們添堵。時隔十幾年,當年的恩怨早已淡忘,金建波也不再是王水金的領導了,大家心裡剩下的只是一種往日同事的親近之情。
王水金見金建波認出了自己,頗為高興,他開始張羅著給大家做相互介紹:「老金,我們是到拉各斯來建銷售中心的。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銷售中心經理,陸啟宏,華中理工大學畢業的,響噹噹的研究生。這位是我們江實電……呃,過去我們江實電的同事,金建波,也是大學畢業,陸經理,你可別不服氣,人家那是80年代初的大學生,那可是真材實料的,牌子很硬的。」
陸啟宏沒聽說過金建波的大名,自然也不知道他就是化工設備公司老總方延武的夫人的前夫。聽說他是80年代初的大學生,又在江實電工作過,陸啟宏也不敢怠慢,連忙上前與金建波握手,互相寒暄了幾句。
介紹到鄭文浩的時候,金建波發現自己居然還知道對方。鄭文浩就是江實電的子弟,金建波和他父親曾經打過一些交道。不過,金建波入獄的時候,鄭文浩還是一個小孩子,對於這位曾經的父母官實在是沒什麼印象了。
大家互相打完招呼之後,王水金問道:「老金,我很早就聽廠里的師傅們說,你到非洲來了,沒想到能夠在這裡碰到你。怎麼,你一直在拉各斯這邊工作嗎?對了,你現在具體做什麼工作?」
金建波微微一笑,說道:「我也是前年才到拉各斯來的,在這裡開了一家小貿易公司,主要是販賣一點咱們中國的商品。」
「哦哦,那這兩位是你的客戶吧?你們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談,要不,我們就不耽誤你了,我們另外約個合適的時間聊。」王水金看著剛才和金建波說話的兩個黑人,識趣地說道。
金建波不以為然地擺擺手,說道:「沒事,他們是我公司的員工,我剛才在給他們交代工作呢。怎麼樣,你們有什麼安排沒有?如果沒什麼安排的話,中午我做東,大家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