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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京城到茶園,路上並不算好走,尤其是進了山之後,四周的空氣好像忽然就涼下來,森冷的風從馬車門縫往裡鑽,呼呼地響,阿初有些擔心,拉了拉趙誠謹的衣袖小聲問:「小順哥,外頭是不是要下雨了?」
自從趙誠謹和許攸的婚事定下來後,阿初跟趙誠謹頓時就親近了許多,遇到了事情不再像以前一樣黏著許攸,而是轉而向向趙誠謹求救,好像他才是阿初的親哥。這讓許攸多少有點不爽,有一種還沒成親,弟弟就被搶走的感覺。
可問題是,那兩個傢伙似乎一點這方面的意識也沒有,趙誠謹甚至對此還挺高興,跟阿初說話的時候別提多有耐心了。就好比今兒,因為這兩天王府裡頭總有些客人往來,他竟然把平哥兒扔在了府里,自個兒躲了出來,還言之灼灼地狡辯說平哥兒年歲大了,該學些應酬交際的本事,他若在府里,平哥兒就永遠也長不大。
這都是些什麼道理!偏偏平哥兒和阿初都把他當偶像崇拜,總用那種亮晶晶的眼神看著他,只有許攸嗤之以鼻,心裡頭忍不住直編排,就他那樣五歲都尿床的小鬼,還裝模作樣,她這是不拆穿,要不,平哥兒和阿初保准失望極了。
「天氣是不大好,」趙誠謹掀開車簾朝外頭看了看,眉頭微蹙,又朝車夫道:「走快些,別被雨給追到了。」
可任憑馬車怎麼跑,也跑不過烏雲下沉的速度,走了不一會兒,豆大的雨點便砸下來了,砸得車頂「砰砰——」地響。
「這路上有地方躲雨嗎?」許攸問,雖然她們在車裡頭淋不著雨,可馬車外頭還有十來個護衛和車夫呢,初春的天氣依舊寒意未褪,真要被淋個透濕,那可不是說著好玩兒的。
趙誠謹掀開車簾的一角問了幾句,很快又回過頭來道:「說是前頭有個廟,我們暫先去那裡躲一躲。」
呃,大雨,破廟……這簡直就是言情小說里男女主人公一見鍾情,或是埋下隱患的絕佳場所啊。她一想到這裡就忍不住想笑,甚至還很好奇地想探出腦袋朝外頭看一看,結果車簾才掀開了一道縫兒就被趙誠謹給拽了回來,「外頭下大雨呢,小心淋著了。不然,到了晚上得頭疼。」
阿初捂著嘴偷偷笑,小玉紅著臉低下頭,只有小環跟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依舊面色如常。
「破廟到了嗎?」許攸朝阿初瞪了一眼,他立刻就把笑容收斂了起來。然後許攸又一臉興奮地朝趙誠謹問:「是什麼樣子的廟?廟裡有人嗎?」
趙誠謹對她忽然的激動有些莫名,但還是認真地回答她的問題,「我沒去過,不過,就算是破廟,下面的人也能收拾好。」他足足帶了十來個護衛,後頭的馬車裡裝著食物和水,連禦寒的衣物都有,所以,對於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趙誠謹雖然有些不喜,但也不至於就被它給打亂了手腳。
「這雨不會一直下下去吧,要是一直下到晚上怎麼辦?難道我們要在廟裡過夜嗎?」阿初異想天開地激動起來,「我還從來沒有在破廟裡過過夜呢?」
「不准烏鴉嘴!」許攸立刻捂住他的嘴巴小聲訓道。這種事想一想就好了,真要輪到自己身上那才頭疼呢。她想了想,故意嚇唬阿初道:「小孩子別亂說話,山裡頭什麼東西都有,到了晚上,就會有喜歡小孩子的妖怪過來找你。他們會變成美人的樣子朝你招手啊招手……」
阿初沒有反應,倒是小綠髮出「咯咯咯——」聲音,像只母雞似的,然後,它張口開始唱歌,「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羅……」它唱得相當幽怨,聲音像隨時都要斷氣似的,一會兒又拖得長長,歌聲森然跌宕,在這大雨滂沱、陰雲密布的山間,顯得格外的突兀和詭異。
眾人都有點毛骨悚然,就連一向老實的茶壺都被二缺鸚鵡的這一句歌聲驚得站了起來,不自在地抖了抖毛,好像要把藏在裡頭的雞皮疙瘩全都抖掉。阿初則悄悄地往趙誠謹身邊靠了靠,不安地小聲問:「小順哥,小綠不會是中邪了吧。」
小綠聞言把眼睛一眯,有些生氣,立刻又換了一首,「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這歌聲愈發地幽遠深邃,就跟春天時半夜裡發情的貓叫似的,聽得大伙兒心裡頭一陣撓心撓肺的難過。
許攸扶著額頭,求助地看向趙誠謹,然後,她意外地發現趙誠謹竟然跟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一臉淡然地看著大家,這種百毒不侵的體質實在是讓許攸佩服得五體投地,「它在唱什麼?你也能聽得下去?」
趙誠謹雲淡風輕地看著她笑,「它唱的是《山鬼》,其實也沒什麼,聽得多了就習慣了。」
許攸一臉敬佩地看著他,以前小綠偶爾唱個戲曲她都覺得頭疼,恨不得扇它幾巴掌,沒想到趙誠謹短短几年時間竟然已經修煉到這種境地,簡直是讓人敬佩不已,不過,也正是因為他的放縱,所以小綠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發展到這種程度吧。
「啊,是《山鬼》!」阿初恍然大悟地捂住嘴,「難怪我聽著好像有點耳熟。小綠從哪裡學的?」
許攸道:「誰會教它唱這麼嚇死人的歌,一定是它偷偷飛到別處學來的。這種事情它不止一次幹了。」
趙誠謹聞言忽然眉眼帶笑地瞟了她一眼,阿初有些不解,歪著腦袋問:「小雪姐姐你怎麼知道?是小順哥跟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