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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攸反正是不大敢去看平哥兒的,小小軟軟的嬰兒雖然很萌很可愛,但也特別脆弱,這個時代畢竟沒有疫苗,許攸不確定自己身上是不是百分之百乾淨健康,萬一不小心把新生兒給傳染上什麼病,她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轉眼就到了八月,因眼看著就是中秋,這日趙誠謹剛剛下學就被太后接走了,許攸也跟著一起在太后跟前討巧賣乖刷一刷存在感,哄得老人家哈哈大笑。等笑完了,太后又拉著趙誠謹陪著他玩葉子牌,許攸甩著尾巴在一旁看了一陣,覺得有些無聊,便悄悄地遁走了。
她最近幾乎都沒怎麼去別的地方,一進宮就下意識地往皇后那邊跑,就算不是初一秦家老太太進宮的日子也依舊如此。於是,就這樣走著走著,她又到了老地方。
八月後天氣反而漸漸涼下來,不似六七月時的酷暑難耐,但披著一身毛毯的貓咪依舊不大好受。許攸在屋頂上方找了個有樹蔭地方蹲下,過了一會兒又覺得不舒服,索性張開肚皮躺下了,由著頭頂的威風輕輕撫過她的白肚皮,舒服極了。
半睡半醒間,她被下頭院子裡的聲音給弄醒了,有些不耐煩地從屋頂上探出頭來,居然意外地瞅見了秦家老太太。她今天沒帶秦家的幾個太太,就只有一個眼熟的老嬤嬤跟著,進了屋便與皇后家長里短地開始聊天,說的都是秦家的諸位兄弟和親戚如何如何,皇后話倒不多,偶爾應上一聲,仿佛並不熱絡。
她們每次談話的內容都差不多,讓許攸覺得有些奇怪的是,秦家老太太似乎從來不會主動提起太子殿下,皇后也不說,她甚至連九皇子也很少提,這讓許攸不大能理解。換了別人家的長輩,進了宮,怎麼著也得問候下太子如何,就算秦家老太太是皇后娘娘的生母,滿腦子都只想著秦家人,可這樣是不是也有點過分了呢。
許攸正替太子表示不平著,就聽下人們稟告說太子求見,屋裡頓時一靜,過了好幾秒,皇后這才柔聲招呼太子進屋。
許攸豎起耳朵聽下頭的動靜,屋裡倒也沒有異樣,皇后的態度親切又溫柔,秦家老太太也是一派關懷備至的語氣,噓寒問暖的,儼然一位慈祥和藹的外祖母。但許攸見過太后娘娘在太子和趙誠謹面前的樣子,那才是真正慈愛的祖母模樣,跟秦家老太太這種奇怪氣場完全不同。
太子平時一副中二少年的模樣,在皇后面前竟然也還老實端莊,說話的時候語氣顯得特別的穩重,許攸都幾乎沒法想像他現在的樣子。
母慈子孝的戲碼演了一會兒,太子這才告退,等他一走出院子,秦家老太太忽然冷哼一聲,低聲罵道:「小賤種!」
屋頂上的許攸聞言猛地一個趔趄,險些從上頭掉下來。
這是什麼情況?秦家這老婆娘為什麼會這麼罵太子?她的腦子一片混亂,但與此同時有個想法卻愈發地清晰,她清楚地記得第一次遇到二缺鸚鵡的時候,它張口就是一句「小賤種」,現在想來,那傢伙其實只是鸚鵡學舌,跟著秦家這嘴賤的老婆娘學的。
屋裡的皇后立刻就生氣了,聲音變得有些尖利,「母親你又在渾說什麼,太子再怎麼說也是陛下親生,乃皇家血脈,怎容你隨意侮辱。還有上回也是,你們居然瞞著我向太子下手,若不是我發現得早,偷偷把人給弄走了,這會兒秦家早就已經倒大霉了。」
秦家老婆娘被皇后一吼,氣勢立刻就矮了下來,嘀嘀咕咕地小聲道:「你盡會衝著我發火,我這都是為了誰?那小……小子不是我們秦家的種,怎麼可能養得熟,偏偏還讓他占去了嫡長子的名分,日後皇帝把皇位傳給了他,小九怎麼辦?他身上才流著我們秦家的血。」
皇后冷笑,「那是陛下的皇位,他愛傳給誰就傳給誰,關我們何事?家裡頭那些人再這麼不知輕重、無知橫行,早晚有一天,連我也保不住。」
秦家老婆娘頓時急了,聲音也提高許多,「那怎麼成?當初若不是我們秦家幫襯,皇帝他早被魯王他們給拉下來了,哪裡當得了皇帝。而今倒想過河拆橋,還得看我們答應不答應。」
「不答應又如何?」皇后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寒意,「不答應,難不成我們家那些不成器的兄弟們還想造反?」
秦家老婆娘被她給噎住了,好半晌沒說過,過了許久,她才喃喃地朝皇后道:「你別忘了你是秦家的姑娘。」
皇后沒回話,又過了一陣,許是秦家老婆娘見她不願搭理自己,氣咻咻地走了。
屋頂上的許攸早已被她們的對話驚得六魂出竅,當初向太子暗下殺人的居然秦家人?有皇后在後頭擦屁股,難怪就連皇帝陛下也沒能查出真相。秦家那個老婆娘為了讓九皇子繼位居然敢暗害皇嗣,這膽子也未免太大了。更要命的是那理直氣壯的語氣——這老太婆心裡頭顯然沒把老流氓皇帝當回事!她到底是無知還是無畏呢?
太子不是皇后所生,卻是皇帝的兒子……許攸迅速腦補了一大堆故事,但想了半天,還是覺得靠譜的不多,最大的可能是皇后多年不孕,便偷偷在宮裡尋了個宮女找皇帝借種,待生了太子後才抱到自己膝下假作親生,至於皇帝陛下知不知道,許攸就不敢確定了。
若皇帝陛下不知情也就罷了,他尚且不至於懷疑到秦家人身上來,可萬一他知道呢?畢竟,要在宮裡整出這麼大的事,想要完全瞞過皇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還有可能這事兒就是皇帝計劃的,他與皇后伉儷情深,若是皇后身體抱恙以至於多年不孕,無論是太后還是前朝必定議論紛紛,興許是他主動提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