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石清妍笑道:「好大的威風,一個敢往我碗裡探頭探腦,一個敢來拉我的人。」說著,便將身邊的柳枝拿在手上敲了敲,「難不成廣陵侯夫人以為我今日所為是失心瘋?」
鄒嬤嬤本要拉人,但五十幾歲的人了,哪裡沒有幾分眼力勁,瞧著石清妍不慌不忙的,雖不好不拉沉水,但也不敢拉得用力,就將手虛搭在沉水臂彎上,然後納罕地看向肖氏,示意肖氏石清妍有古怪。
肖氏養了秦柔十幾年,很有些母女之情,且又對她寄予厚望,瞧見秦柔強撐著站直,心裡又有兩分驕傲,聽出石清妍的話外之意,便冷笑道:「不是失心瘋,難道王妃是從哪裡得了仙人指點?」她對錦王了解甚深,自是不信是錦王給石清妍撐腰,忽地想起前兩日石家人來給了石清妍一封信,便想那信是什麼信。
「無關之人退下。」石清妍說道,瞧了眼雖挨了一巴掌照舊端莊典雅的秦柔,「抄了五百遍大悲咒,等王爺回來了交給王爺。」隨即,似是想到了什麼,便又說道:「不用交給王爺,畢竟男女有別,就交給吳姨娘,叫她一同拿去給王爺。」
肖氏對石清妍的話置若罔聞,對鄒嬤嬤點了點頭,又摸著秦柔的臉說道:「好孩子,快些回去上藥。」說著,眼神惡狠狠地盯了沉水一眼,暗道等會子就替秦柔剝了她的皮。
鄒嬤嬤忙扶著秦柔退出去。
沉水也自覺地領著流雲走到外頭守門去。
只剩下肖氏、石清妍兩個,肖氏冷笑道:「還請王妃指點,那神仙教了你什麼,叫你氣焰這樣囂張?倘若不是神仙,難不成是石家長輩教你的?若是,我就不明白了,石將軍夫人怎麼會教王妃不敬長輩?」
肖氏一把年紀,在錦王府高居眾人之上,不怒自威,此時雖站著,但對上坐著的石清妍,也不顯得折了威風。
石清妍笑道:「長輩自是該敬重,但倘若是不自重的長輩,那就大可以不敬重了。」
石清妍的話無意間觸到肖氏幾十年前的痛處,於是肖氏氣急,自顧自地坐到炕上,便拿了手摩挲手上的拐杖,冷聲道:「我卻不知我這老婆子一把年紀哪裡不自重了,倘若王妃看我不順眼,我便搬出去就是。」
石清妍瞄了眼肖氏手上的拐杖,暗想肖氏身子健康的很,步履也很是平穩,怎會無故拿了這拐杖?還該叫人好好查一查,想著,便說道:「一把年紀的人了,夫人甭拿這個威脅我。廣陵侯府早不知由著誰當家做主了,夫人回去了處處看人臉色,夫人能受得住?夫人若當真是清心寡欲之人,就隨便找家寺廟住著了,何必鳩占鵲巢在錦王府里充什麼老太妃。」
因石清妍的話難聽且直刺肖氏肺腑,肖氏臉上青筋跳起,握著拐杖的手越發收緊,並不看石清妍,只冷笑道:「禍從口出,王妃可要千萬三思啊。」
石清妍笑道:「應當是夫人三思才是,夫人可知如今天下是什麼形勢?聽說先帝十分寵愛王爺,王爺更是當今陛下登基之前的大敵……」
「說了叫王妃三思,王妃怎地越發胡言亂語起來?」
石清妍因被肖氏打斷話皺了皺眉頭,說道:「如今撤藩在即……」
肖氏一愣,脫口叫道:「撤藩?!這不能夠……」
說實話,石清妍也不確定撤藩的事,但她本就是不怕死的人,瞧見個影子就扯出個謊子叫自己恣意地過上幾日,在她就算夠本了——若不然,瞧著原本那王妃過的憋屈日子,她過上兩日就當真要死了。
「夫人,這事不是你一句不能夠就當真沒了的,我父親原本在咱們王爺跟瑜王爺的封地交界處當差,如今被召回京城,可見陛下都已經準備好了。」石清妍淡淡地說道,見肖氏一張臉上變換個沒完,便又接著說道,「正所謂師出無名,於是呢,陛下就等著找名堂呢,且頭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咱們王爺,咱們王爺的罪名又十分明顯……」
肖氏沉聲道:「王妃莫胡言亂語,王爺一向忠於陛下,並未做過違法亂紀之事。」
石清妍笑道:「夫人這話就言過其實了,但違法亂紀之事算是輕的,只要腦筋一轉,陛下就能找到一個罪名將王爺連根拔起。這罪名就在夫人身上。」
肖氏略有些渾濁的眼睛轉著,那撤藩一事在她心裡激起的波浪漸漸消散,此時也冷靜下來,嗤笑道:「怎地又在我身上?」
石清妍笑道:「誰叫夫人不老老實實呆在自己家裡,喜歡四處亂走呢。細說起來,這事也蹊蹺的很,怎地先淑妃不早生下王爺,偏等著夫人進宮了才生下?怎地王爺就那樣孝順夫人?」
肖氏立時聽出石清妍暗示錦王的身世有古怪,目眥俱裂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王妃慎言!王妃莫忘了此時身在錦王府,仔細一句話招來殺身之禍!」
石清妍靜靜地擺手,笑道:「夫人太過緊張了,如此才越發顯得古怪。旁人家姨媽跟外甥親近的也有,但是跑到身為王爺的外甥家擺出一副太妃架勢的,古往今來也就只有夫人一人了,難不成,夫人當真是王爺生母?」
錦王是不是肖氏親生的,石清妍不知道,但眼下拿著這捏造出來的話嚇唬肖氏倒是不錯。
肖氏目瞪口呆地看著石清妍,不知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她怎就輕鬆說出,咬牙道:「王爺當真是淑妃與先帝……」
石清妍笑道:「這個不要緊,問題是實在太蹊蹺了,蹊蹺的倘若我是皇帝,我就直接拿了維護皇室血統這事收回益陽府,也省得再絞盡腦汁想別的名堂撤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