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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又轉頭望向孟郁槐,半真半假道:“你這當爹的,這兩日莫不是不曾給他好好吃飯?”
孟郁槐勾唇一笑,剛要答話。卻見得小核桃把碗一放,抹了抹嘴。
“不怪爹爹。”
他望向花小麥:“是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麼事?”花小麥便抿起嘴角,挑了挑眉。
“從小到大我一直吃娘做的飯菜,沒有比較。我就不知道甚麼才是真正的好東西,在縣城呆了三天,我卻曉得了,這世上沒幾個人的手藝能好過娘。可是……娘做的飯菜再好,我也吃不了一輩子,所以從現在起,我要能多吃,就多吃。”
花小麥:“……”
“哎呦,這話說的,怎麼竟讓人有點不是滋味?”
花二娘嘖嘖感嘆起來:“你才能有多大。小腦瓜里怎地就這麼多想法?你娘將你們三個疼進了骨子裡,不管甚麼時候,只要你們想吃,她還會不給做?”
小核桃垂下眼皮半晌沒做聲,好一會兒。方才抬起頭,繃著小臉一本正經地對花小麥道:“娘,以前我挑嘴,往後再不了。”
“好……”
花小麥鼻子有點酸,在心裡暗罵自己不爭氣,就手將小核桃摟了過來。
“你以後想吃什麼,只要說一聲。娘都給你做。”她回頭看看柚子和橙子,“還有你們倆,也是一樣,咱家不缺那口吃的,最重要是,你們一天三頓都吃得高高興興。那就最好不過了。”
……
這晚,花小麥與孟郁槐回了房,少不得將小核桃議論一番,感慨他機靈早慧,省心又貼心。
隔日臘月二十八。全家五口便給秦大嫂兩口子放了假,乘著自家的馬車,一徑趕往桐安城,準備在那裡踏踏實實過個好年。
省城的宅子日常有一對中年夫婦看守,聞知主人家要來過年,一早就將里外收拾得利利落落。因擔心過年期間城裡不好買東西,孟郁槐便預先置辦下許多食材,又將孩子們平素愛玩的物件堆滿一馬車,一趟拉去了桐安城。
三個孩子這都是頭回去省城過年,那種興奮期待自然不必多言。一整日的路程,由始至終,柚子一直手舞足蹈地唱歌,每隔一會兒,便要撲去花小麥懷裡咯咯笑兩聲,橙子內向些,卻也歡喜得小臉發紅,扒在小窗邊看沿途景色,滿面好奇地問些孩子氣的問題,逗得花小麥哈哈大笑,連孟老娘也繃不住她那張慣來兇巴巴的臉,難得地滿面和煦,將橙子抱在膝上,指點窗外花樹讓她看。
馬車顛簸,黃昏時分入了桐安城,踢踢踏踏,轉進杏樹胡同。
省城人多地貴,城雖然大,然而論及寬敞,卻萬萬無法和鄉間相比,孟家在城裡的這幢宅子,比火刀村中的家要狹小許多。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宅子處處透著精巧,沒有假山活泉之類的造景,卻有一條細細的涓流,從後院淙淙蜿蜒到前邊的小花園,給這院落中帶來些許涼浸浸的意味,卻也添了一星兒山野之感,將城中的喧囂都隔絕在外。
小核桃領著兩個妹妹,離弦的箭一般撲進宅子裡,唬得孟老娘跟在後頭直著喉嚨嚷嚷“小心跌倒”,孟郁槐吩咐兩個車夫將一應物事搬下,馬車便停在了後門邊。
守宅子那一對夫婦姓李,男的不愛說話,瞧著很憨厚,一向不聲不響地做事,女的卻性格爽朗,見了誰都滿面帶笑,且那笑容又半點不虛假,反而使人覺得很舒服。
“昨兒還說呢,今日幾位怎麼也該到了,要不然,準備年夜飯就該不趕趟了。”
她湊到花小麥面前,笑呵呵地道:“論做飯食的手藝,我是拍馬也趕不上您,可不敢在您跟前露怯,這不是您幾位今日到的晚,已經過了飯點兒了嗎?我就隨便做了幾道菜,好歹先填填肚子,等張羅年夜飯的時候,我給您打下手。”
花小麥笑呵呵地應了,少不得與她寒暄兩句,就聽得身後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回過頭,便見小核桃一手牽一個,急匆匆地領著兩個妹妹衝到她跟前。
“娘,要玩那個!”
三個孩子都是通身的稚氣,趕了一日的路,竟好似半點不覺疲憊,小臉兒神采奕奕,肉呼呼的小手齊刷刷指著前院角落中幾個大筐。
花小麥不太明白。跟著他們走過去低頭一張,登時哭笑不得。
那幾個大木箱裡,竟是滿滿當當的各色煙花炮仗。
她今兒早上出門的時候就覺得奇怪,見孟郁槐來來回回往馬車上搬東西。還納悶他怎會買了這許多食材,如今才知,原來他竟置辦下這許多哄孩子的玩意兒!
哼,她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孟鏢頭,渾身上下哪有一點“嚴父”的范兒?壞人都讓媳婦當,自個兒就安心做個心疼孩子的好爹!
怪道今早上不讓她幫忙搬東西呢,美其名曰怕累著她,其實,是不想讓她發現這一筐煙花炮仗吧?
花小麥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先安撫了三個孩子,讓李嫂子領著他們去洗手臉,緊接著便笑眯眯轉過身,沖還在指揮車夫搬東西的孟郁槐招了招手,甜甜道:“郁槐。你過來一下行嗎?”
孟郁槐不疑有他,含笑踱到她面前,勾唇道:“怎麼?聽說李嫂子做了飯,倒替你省了事,要不,你先去坐著歇歇,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