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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卻不是她這稻香園遭殃。
天氣一日比一日涼爽,一早一晚,甚至還有些冷。連著好幾個陰天,好容易盼到太陽露臉,花小麥便急急忙忙地吩咐夥計們將那些個番椒、野菌等物都搬出去,擺在鋪子門前好生曬曬,省得生霉。
各種各樣的乾貨將稻香園的大門口鋪得滿滿當當,卻半點不曾影響美觀,反而給這飯館兒又添了幾分暖烘烘的家常感,與田間地頭那忙碌的景象相得益彰,瞧著使人十分舒坦。
“對,全都鋪開。”花小麥站在門口指揮夥計們幹活兒,一絲不亂道,“吉祥,我瞧著那一筐筍脯好像有點返潮似的,你趕緊看看,若是生了霉灰,得趕緊洗過重新曬!”
眾人正忙得起勁,就見那孫大聖急匆匆自村間小路上跑來,徑直衝到花小麥面前,未及說話,先就使勁一跺腳:“哎呀!”
“……怎麼了?”花小麥心裡咯噔一下,望著他道,“是不是醬出了問題?”
孫大聖將眉頭擰得死緊:“咱們的醬有雷師傅兩口子看著,哪裡會出問題?可現在偏偏就是出了問題了!”
他這人是個非常樂天的性子,甚少現出這種表情嚴峻、說話沒頭沒腦的模樣——也就是說,今兒很可能是出了大事了?
花小麥咬一下嘴唇,往前踏一步,離他近了點:“大聖哥,究竟出了什麼事,你別著急,慢慢說。”
說著,又回頭呼喚周芸兒送茶來。
“不喝茶不喝茶,我哪裡喝得下去?”孫大聖用力擺了擺手,“珍味園裡來了一大幫子人,大多都是從縣城裡跑來的,說是前日買了咱家新出的醬,回家炒菜燒肉,臭得根本沒法兒下嘴,要讓咱給個說法哩!本不想勞動你,但他們人太多,平安叔給纏住了,實在顧不過來,雷師傅他們說話,又壓根兒不管用……”
珍味園裡造出來的各種醬料,主要是賣給省城和各縣的酒樓食肆,但尋常百姓的零星生意也同樣要做,因不想托給城裡的雜貨鋪代賣,潘平安就想了個主意,每月新醬出缸,便在城中支一個小攤兒擺上幾日,由著老百姓上門來買,其餘時間若想買珍味園的醬料,卻是只能來火刀村里。
前日出缸的新醬,增加了幾個品種,賣得很好,簡直能用“火爆”二字來形容,潘平安還特地跑到稻香園自我炫耀了一番。可誰能想到,恰恰是在這事上頭出了差池?
“來了多少人?”花小麥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望著孫大聖沉聲道,“鬧得很厲害嗎?”
“挺厲害的。”孫大聖點點頭,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其實我想,就這十幾二十人,我們應付得過來,也不用和他們講理,痛快把錢退了就是,買個清淨。可我擔心啊,他們這話要是傳進那些酒樓的耳朵里,咱們往後的生意可不好做呀!”
花小麥冷哼一聲。
不過幾天之內,接二連三地出事,先是稻香園,眼下又輪到了珍味園,這要不是同一個人在找麻煩,那才真叫奇怪了!
這算什麼?知道她幫手眾多,那潘平安又是個極會辦事的,便將稻香園暫且擺在一旁,調轉槍頭對付珍味園,打算先卸掉她一條膀子再說?
此時若是稻香園再出點什麼事,潘平安那邊自顧不暇,可就沒法兒再來幫她了!
說起來,不管藏在陰暗處的那傢伙究竟是誰,心思還挺細密。明明是個同行,卻只打發普通老百姓來鬧事,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本來嘛,新出的醬剛送去各大酒樓食肆,保不齊人家還來不及拆封呢,沒發現問題,也很正常不是嗎?
真是……好想罵髒話,又不是甚麼殺父奪妻之恨,用得著這麼狠毒嗎?
“我跟你去看看。”她咬牙對孫大聖擠出這一句,在心中拼命讓自己一定要鎮定,絕對不可自亂陣腳,回身叫了春喜臘梅,又叮囑慶有一定要看好鋪子,快步往珍味園的方向趕去。
這時候,醬園子裡果然很熱鬧。
院子原本是很寬敞的,卻生生給擠得水泄不通,裡頭男女老少都有,將潘平安和雷師傅圍在最中間,七嘴八舌地吵吵嚷嚷,說的話也沒甚新鮮,不過是“你們這鋪子做黑心買賣”、“今天定要給我們個說法,否則我們就不走了”之類的廢話。
潘平安是個能言善道的人,可他再會說,又如何能對付得了這許多張嘴?一時急得滿頭大汗,笑呵呵地安撫這個,又陪著小心勸說那個,似個陀螺一般轉個不休,真讓人擔心他會轉暈過去。
至於那雷師傅,則素來沉默寡言,被人指著臉地罵,急切間竟出不得聲,同樣是一身汗,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花小麥本預備立刻踏進去,然而轉念一想,多自己這一個人,情況也不會好很多,且裡頭那樣雜亂,萬一擠到肚子,可真不是好玩的,於是索性站住了腳,眯起眼睛盯著那群情激奮的人群,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突然定在了某張臉上。
她認識那個人。
第二百九十話 逼供
這世上大抵有兩種人,是使人一輩子也忘不掉的。
第一種,自然是至親。血濃於水,無論過了多少時光,都永遠會在心中給對方留下一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