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
因著下了整一天的大雨,油布上汪了不少雨水,顯得十分沉重,花小麥費了老大的勁才將它掀過一邊,低頭就看見那攔腰折斷的木頭架子,正正好落在一棵幼嫩的小白菜上,旁邊不遠處,便是那幾株葉片原本已長得肥厚翠綠的番椒。
……就算沒有被木架子直接砸中,光是被那積滿了雨水的油布壓一下也夠嗆啊!
她趕緊將那木頭架子搬開,哪裡還顧得上髒不髒,直接往地下一趴,仔細一株株地檢查番椒的情形。
地上落了不少番椒葉,也不知是被風吹落的,還是被那油布棚子給打的;每一株番椒都給壓得有些彎了腰,其中有一棵,竟還折斷了,上半截整個兒耷拉下來,幾乎要垂到又濕又黏的泥地里。
花小麥心疼得不行,快速想了想,趕忙跑回前院,在堂屋和廚房翻了半天柜子,找出數個大盆小碗或是罈子之類,也不計之前是用來做什麼的,全都一股腦搬到房後,鋪上厚實的土,小心翼翼將番椒一株株挪了進去。直到將它們全都妥當安置在自己的西屋裡,方才去收拾地里其他的菜蔬。
景家小院房後的菜畦雖不算大,但只靠一個人來拾掇,卻也得花上不少時間和力氣。於是當花二娘與景泰和急匆匆從老宅那邊趕回來的時候,就見自家院子門戶大開,房後一個泥人一樣的身影正來來回回地忙碌不停。
“哎喲我的天,你這是折騰什麼……哎呀!”看見花小麥將自己搞成那副德性,花二娘當時就急了,忙趕過來,揪著她的胳膊就往房檐下拖,“我說你真是犯病了吧?這大雨天不在屋裡老實呆著,你……那菜攏共也不值兩個錢,你再把自己給弄出病來,老娘又得花錢給你買藥吃,怎麼一點不分輕重?”
花小麥渾身上下被泥巴和雨水浸得透濕。衣裳早瞧不出本來的顏色。即使是在五月里,一陣風吹過,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磕磕巴巴地道:“二姐,我那番椒……”
“番椒個屁!”花二娘一嗓子吼過來,“你少廢話,我現在看見你就煩死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衝進廚房,以最快的速度燒了一鍋熱水,將花小麥生拉活拽地扯進沐房。關了門三兩下剝個精光,不由分說摁進浴桶里。然後又趕出去幫著景泰和將房後的棚子扶起來,手忙腳亂地清理菜畦。
忙活了好一會兒,終究是將地里收拾得清爽了,至於那被壓壞了的菜,也只能等到天亮了再來整理。兩口子也各自趕緊洗了澡,花二娘終是放心不下,推開西屋門走了進去。腳才剛剛踏進去,立刻又炸了起來。
“你在這兒幹嘛,還不趕緊滾到床上去!”她走過去將蹲在番椒旁左看右看的花小麥提溜起來,毫不客氣照著她腦門子就是一掌,再環顧四周,氣更是不打一處來,簡直想吃人,站在屋子當間兒一疊聲地怒罵道,“你瞧瞧。你瞧瞧!這地下全是你踩出來的泥腳印,連床上都有泥點子。連著下了這麼久的雨,床褥洗了也不知幾時才幹得了,明兒晚上要是沒被子蓋,你就自個兒給我睡稻草去吧!”
說完叉著腰呼哧呼哧喘粗氣,只等著花小麥還嘴,好趁機再給她兩下子。
孰料花小麥腦門上被狠狠打了一下,竟是絲毫未曾感覺到一般,苦著臉小聲道:“二姐,你說我這番椒,不會有什麼事吧?”
“……我怎麼知道?”花二娘一拳頭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不免怔了一怔,“那東西就算再精貴,也不過是株草罷了,就值得你將它看得如此緊要?”
“你不明白的……”花小麥搖了搖頭。
對於一個廚師來說,在如今這個年代,能用上辣椒來做菜,實在是太重要的一件事了。這玩意可是好不容易才從趙老爺那兒得來的,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又上哪兒再去找種子?
見她這樣,花二娘也就有些發作不下去,強硬地將她塞回被窩裡,嘟囔了一句“我還真就是不明白”,又囑咐她早點睡,有什麼事明早再說,這才嘀嘀咕咕地回了東屋。
花小麥一晚沒睡好,隔天早晨起來,見房中擺放的那幾株番椒都有些蔫頭耷腦,其中那盆折斷了的,更是無一點精神頭,仿佛隨時都會死掉一樣,心裡便愈加慌了。
辣椒喜陽,整日擱在屋裡,便沒有足夠的光照,而它們現在這模樣,再搬到室外的雨地里放著,又委實讓人不放心,怎麼辦才好?
她在幾個盆子邊蹲了許久,懨懨地站起身來打開門,剛走出去,就碰上了正要進屋來叫她起床的花二娘。
“房後的菜,一早起來我和你姐夫都檢查過了,除了那株被木頭架子砸中的小白菜之外,別的都還好說。這些菜原本就是命賤的,等過兩日雨停了,再好好照料一下,應當不會有問題。現下你姐夫正在房後修木棚子呢,你放心,這回肯定牢靠,再大的風也吹不垮。”
花小麥嘆一口氣:“我的番椒,怕是就沒那麼好運了。”
“怎麼,活不了了?”花二娘聞言也有些吃驚,朝她臉上張了張,撇嘴道,“不至於吧?若是一場大雨便沒了命,那這玩意兒,也太嬌貴了些,怨不得有錢也買不到,果真就不是咱老百姓能養得起的!”
“你別說風涼話了行嗎?”花小麥沖她翻了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