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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口,春喜和臘梅聽見外面的說話聲,也都走了出來。東子樂顛顛同她二人點頭招呼了,便將那幾個紙包一樣樣翻出來給花小麥瞧,不停口地道:“您瞧,蒔蘿子、肉桂、肉豆蔻,還有正宗嶺秀府出產的八角,都比市面上常見的要好些,您是大廚,平日裡肯定能用得上,也不必使錢再去買。還有這個,這是我家老爺吩咐,一定要妥當交到您手中的。”說著便從簍子底部掏出兩個大紙包,直直遞到花小麥手裡。
他說得這樣鄭重,花小麥心下便起了兩分猜疑,再將那紙包湊到鼻間一嗅,眸子裡立時就是一閃,也顧不得許多,忙三兩下打開來。
那是兩大包塞得滿滿的番椒,早已曬乾了,個個兒飽滿紅亮,瞧著十分喜人。
“這玩意兒可不好弄了!我家老爺那天看見您用它做菜,又聽得您隨口說,您手頭攏共也沒多少,當即便放在了心上。我估摸著,整個青平縣所有的番椒種,恐怕此刻都在您這兒了。”東子見花小麥神色仿佛十分訝異似的,嘴就咧得更大了些,“您別忙著高興,這竹簍子裡所有的東西,只算頭一份禮,還有兩樣正在置辦中,等辦得妥當了,再給你送來!”
第一百六十八話 三份禮(二)
紙包中的番椒瞧著與花小麥自家所有的那些仿佛不大一樣,個頭更小,辛辣味似也更加濃,擠擠挨挨堆堆疊疊,艷紅眩人眼目。花小麥盯著那一片火紅看了半晌,有點回不過神來。
這禮算不得重,卻委實是盡足了心意的,將整個青平縣的番椒種都搜羅了來,光是力氣,就得使上不少。但那東子說,這只是第一份禮,接下來還有第二樣,第三樣?
她張了張嘴,正待說話,那東子卻已從簍子底下又掏出來兩三個小紙包,笑著率先開口道:“差點忘了,這兒還有幾包菜種子,不過是冬蘿蔔、白菘之類,不值幾個錢。我家老爺說了,您家裡既現成有地,如今空著也是空著,倒不如種上一茬,待得明年二三月間便能收,把那地養上一養,正好種番椒。”
他將簍子裡的東西都跟花小麥絮叨了一個遍,回身就把簍子遞給了臘梅,拍拍手站起身:“得了,老爺交代的事兒我也辦成了,這就得回去,那另外兩份禮,您且得等上幾日,到時候我……”
“你莫忙。”花小麥趕緊也跟著站起身。
“花大廚還有吩咐?”東子連忙站下了,笑嘻嘻地瞅著她道。
“不是吩咐。”花小麥便笑著搖了搖頭,“我是想問問你,如今那吳夫人,是不是還吃著藥?”
“可不是?”東子雙手一攤,顯得很無奈,“那藥到底管不管用,我家老爺心裡也沒譜兒,關鍵是大夫說的話,誰敢不聽?嗐,要我說呀,那藥汁子苦得了不得。光是煎藥那會兒聞見些許味道,都讓人渾身不舒服,吃下去豈不更難受?成天往肚子裡灌苦藥。胃口再好也給敗光了!”
“唔。”花小麥應了一聲,思忖片刻。便對那東子招招手,“你且隨我進鋪子上坐一會兒罷,我有點東西,煩你帶給吳夫人。況且天氣這樣冷,你早早地便來了我這小飯館兒,只怕天還沒亮就出了門,好歹吃碗茶。”
說著又要掏幾個錢來與他。
那東子機靈。當場便看穿她意圖,忙擺了擺手,笑哈哈道:“您要給錢,我可不敢受。出門前我家老爺吩咐過的,若是拿了您給的辛苦錢,回頭要收拾我哩!我家老爺待下人寬厚,自會打賞我,您就別操心——若有熱茶吃一碗也好。只我曉得你們開飯館的人鋪子上常備的都是清茶,我卻是吃慣了雜茶的。”
“雜茶也有。”見他那番“不要錢”的說辭講得篤定,不似客套或作假,花小麥便也不堅持,含笑將他引進大堂內坐定。立時進了廚房。
這雜茶的做法,還是她來到火刀村之後方才學會的,因景泰和愛吃,家中時不時就要煮上一點。
炒熟的松子和切成細絲的栗子與茶葉摻在一處,都擱進一把燒得漆黑的大壺裡上灶熬煮,不消片刻,濃香味便飄散得一廚房都是。將那濃濃的茶湯傾進碗中,再兌一點鹽,便是香熱滾燙的雜茶,冬日裡喝下一盞,渾身都是暖。
花小麥將那茶碗並著兩個油紙包一塊兒拿了出來,擱在東子面前,又抓一把炒香榧與他,笑道:“那兩個紙包里是糖冬瓜條和海棠脯,吳夫人天天都得吃藥,拿回去給她過口,興許能比外頭買的強上一些。另請你回去跟吳老爺說一聲,替我勸說兩句,就告訴他今日送來的禮我收了,多謝他,但今後不必再送旁的物件,他的心意我領了。”
東子端起茶碗來飲了一大口,贊了聲“好茶”,又嘿嘿笑道:“您這話說得岔了,老爺有吩咐,我們下人只有照做的份,如何能指手畫腳地相勸,告訴他甚麼該做,甚麼不該做?您的話我一定給帶到,但下回我若還來,您可千萬別把我趕出去啊!”
花小麥哭笑不得,搖了搖頭,到底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問道:“你家老爺究竟做的是甚麼營生?”能將那麼多番椒種一氣兒弄到手,也不是個容易的事兒啊。
“嘿,您該問我,他甚麼營生沒做過。”東子極爽利地掰著指頭道,“家裡水田旱田都有,如今都佃給了農戶,自個兒不用操心。早年間麼,做過花草的買賣,還開過茶葉鋪、染布坊……倘使不是怕危險,十有*他還要去西邊販馬哩!也虧得從前賣過花草,有這麼個門路,要不然那麼多番椒種子,還真不好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