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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周芸兒連連應承,她便轉而望向慶有,正色道:“那周慶,咱們雖是用不著怕他。但該有的防備,咱也半點不能馬虎。慶有你是男人,又素來穩當,這一向勞你多上點心,每天領著大伙兒將鋪子裡里外外多巡查幾回,省得出岔子。”
“行,東家你只管放心。”慶有乾脆地點頭答應下來。
花小麥便沖他一笑。又對文華仁道:“還有一事,也是重中之重。如今天氣漸暖,這兩日我瞧著,村里出出入入的人又多了起來,其中不少都是衝著咱們稻香園來的,因此。鋪子裡的各種食材,一定要準備充足。別的東西都還好說,唯獨那各種曬乾的海貨,咱們本地原有些不好買,我想文秀才你安排兩個人手。最好能往省城去一趟。那裡的乾貨鋪子裡食材齊全,多置辦一些回來,咱鋪子上用得著。”
文秀才應了一聲,低頭思索著道:“夥計對灶頭上的事知之甚少,去了省城,也難免有點發懵。不若你開一張單子給我,讓他們照著買,只怕反而便宜些。”
花小麥果然去到櫃檯邊,與他咭咭噥噥說了一陣,將各種海里的乾貨密密麻麻寫了一整張紙,讓他莫要耽擱,立刻便安排人手去省城採辦。
於是,接下來的十來天裡,稻香園便如同豐收一般,每日裡都有各色新鮮的蔬菜瓜果運到。
春日裡新鮮上市的春筍、香椿、豆苗,平日常用到的黃精、玉竹、蘑菇,還有街市上賣的各種野味,一筐接一筐地往鋪子上搬,將個後院堆得滿滿當當,人一走進去,幾乎沒地方下腳。
鋪子上生意不錯,這些個菜蔬,每隔三五日便置辦一回,文秀才便乾脆與城裡的幾間鋪子都定了訂單,到了日子,他們便自會將東西送來,當面結清錢鈔,用不著夥計們再費腳程。
很快,去省城採買的吉祥等人也拉著一整車海貨回來了。
魚肚、海參等貴价貨自不必多言,似花蛤、蟶子、車螯等稍便宜的物事,更是種類繁多。曬乾之後的海貨自帶著一股咸鮮的味道,往大堂里一擱,香氣便四處飄蕩,將整個飯館兒,都裹進了海水的氣息之中。
火刀村並不靠著海,鋪子上的夥計們——尤其是擴建後才來的那幾個,甚少有機會見到這些個海貨,便難免有些犯饞。花小麥也不是個小氣的,鮑魚魚翅固然捨不得擺出來請客,但旁的東西,多煮上一些讓大伙兒一起過過嘴癮,對她而言,卻不算是什麼大事。
正巧她許久沒上灶,手實在也有些癢了,不用譚師傅幫忙,一個人便在廚房張羅起來。
曬乾的蟶子肉和車螯用涼井水泡上一整日,再煮上五天,便膨脹得足有兩寸來長,肉質肥厚鮮嫩,形貌與新鮮剛打撈上來時一般無二。只用雞湯煨煮,少少加些禮雲子磨成的粉來調味,丟一箸面入去,煮得湯濃水滾,便盛進碗中,表面蓋一塊手板大的糟魚,親自送到眾人面前。
蟶子肉和車螯燉煮之後,濃鮮味先是浸入湯汁,而後又滲進了麵條里,將那硬巴巴的糟魚也泡得酥軟,料足量大味鮮,連湯帶水地吃下去,滿心裡皆是滿足。莫說其他人,就連那慣來口味重的孟老娘,也滿口稱好,單手牢牢摟著小核桃,另一隻手卻完全不受影響,一筷接一筷地把麵條往嘴裡送,連連吩咐花小麥,晚上也要做一碗這樣的面來給孟郁槐吃。
這面叫甚麼名,花小麥其實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只不過揀那味道相和的食材隨意配搭,卻不想經能有這樣的好滋味,自個兒心中也樂呵得很。大堂中人人忙著吃麵,都顧不上開口說話。正吸溜得痛快,卻見那汪展瑞拎著兩個大布口袋一腳踏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老丈,手中同樣提溜了不少東西。
這兩人身上帶一股清醇茶香。一進得店中,便使那埋頭苦吃的人們精神為之一振,紛紛笑哈哈地與汪展瑞打招呼。
花小麥也迎上前,沖汪展瑞一樂:“我昨兒還跟春喜嫂子說呢,鋪子上生意不錯,汪師傅你若再耽擱幾日,我們就真要手忙腳亂了,可巧你就回來了——我說,你這大包小包里,莫不全是茶葉?”
汪展瑞一路風塵僕僕。很是辛苦,抬手擦了把汗,沒立刻回答花小麥的話,先幫著那老丈放下口袋,順手倒杯茶給他喝。這才點頭笑道:“帶了些自家種的茶葉,又在靈泉府有名的茶葉鋪子買了不少,綠茶白茶各有一些,都算是不錯的,拿來做菜或是待客都可。在路上時,我也猜度著如今天氣暖和了,稻香園生意應是好得很。心中著急回來幫忙,無奈這茶葉的事,是急不得的。”
茶葉是買來給稻香園用的,自然不能讓他破費,花小麥便囑咐文華仁記得把錢鈔與他算清楚,一面看了那老丈一眼:“這位是……”
那看上去不過是個六來歲的老者。身材矮小相貌平平無奇,穿著也普通。不知是不是經常曬太陽的緣故,他的面孔有些黑,瞧著就像是個上了年紀,而身體依然健朗的老莊稼漢。
花小麥一開始對這老丈並不曾留心。以為他十有*是汪展瑞請來幫忙送茶葉的,但轉念一想,心中卻疑竇頓生。
這汪展瑞,可是如假包換的名廚之子啊,抽冷子有個老先生同他一塊兒出現在稻香園,該不會是……
想到這裡,她心中立時就有些激動起來,目光在汪展瑞和那老丈之間往復穿梭,豎起耳朵來,生怕錯過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