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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到這裡驀地停下了,沉思片刻,朝孟郁槐臉上張了張,然後搖搖頭:“不對,還是不說了。”
孟某人啼笑皆非:“你這是甚麼毛病?”
花小麥攤手,沖他嘿嘿一笑:“我只不過是忽然發現,若真箇把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全說出來,且得耗費不少唾沫星子罷了。天氣這麼熱,咱倆又難得單獨出來走走,倒不如省些力氣,在這小船上靜靜呆一會兒,也挺好。”
將近三年之前她孤零零來到這裡,除了花二娘兩口子,一個人也不認識,除了會做兩道菜,什麼本事也沒有。孟郁槐便是在那時候出現的,一面嫌棄她不是個矜持知禮的“好姑娘”,一面卻毫不吝嗇地給予她各種幫助。
初時他是一堵牆,沒甚麼熱乎氣兒,卻能不動聲色地將所有麻煩都擋在外頭;而現在他是一件厚實的大衣裳,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將她妥當包裹起來,又暖和,又安全。
這個要和她過一輩子的人,從一開始就出現了,這實在是一件很好的事,可是……
哎呀喂,這些話她光是想想也覺得肉麻。叫她怎麼說得出口?
孟郁槐雖不知她在琢磨甚麼,卻也能從她臉上瞧出些許端倪。到底是個厚道人,沒再追問下去,低笑一聲道:“不說也罷。”便將這事兒揭了過去。
兩人都覺這湖心中靜謐安逸。便在此逗留了許久,曬得厲害了就往篷子底下一躲,又將路上買的點心分來吃了,直到未時末方才離開,回客棧接了孟老娘與小核桃,一道去赴韓風至的宴。
這晚在碧月軒,都算是賓主盡歡。
韓風至興致十足,卯起勁兒親自下廚,張羅了一整桌好菜,說是即為賀稻香園八珍會奪魁。也為了給他們一家送行,拉著孟郁槐痛快喝了幾杯,一張臉騰地紅成火燒雲。
“今兒上午,薛老打發人把我叫去了他家,你該是也曉得他所為何事吧?”
他餳著眼對花小麥道:“我將前年宋靜溪在八珍會上換了我響螺的事。一五一十全倒了出來,順便還提了提,那女人這二年是如何給你使絆兒的,你是沒瞧見,老頭子發了好大脾氣,將桌子拍得砰砰響吶!八珍會一向自詡公正,出了這種事。就是在打他的臉,我聽他那意思,十有*,是想好好懲戒桃源齋一番,恐怕接下來三五年,宋靜溪都別想再參加八珍會了。”
花小麥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並沒有多說什麼。
她已經替自己出了氣了,用的還是最正大光明的方式,往後那宋靜溪無論發生什麼,她都不會再關心。
韓風至大略也猜到她對此事興趣不大。也就不在這上頭打轉了,換過另個話題,笑著問他們預備在桐安城留多久,又將這城中幾處有名的景致一一說與他們聽,很仗義地拍著胸脯道,明日願意撥出一天的空,陪他們到處走走看看,否則下一回若想再碰面,就又不知是幾時了。
花小麥也不跟他客氣,高高興興答應下來,隔天全家人果然同他一道,將這桐安城的美景看了個遍,到得第三日,一大早便雇了馬車,踏上歸程。
汪展瑞他們先一步離開,將那些個沉重的家什全都帶了回去,因此花小麥他們回村時就顯得無比輕鬆,也不催著車夫快行,一路悠閒自在,傍晚時分回到家裡,慢吞吞張羅晚飯吃了,將買回來的東西歸置利落,也便各自歇下,踏踏實實睡了一宿好覺。
……
孟郁槐好幾日沒去連順鏢局,雖曉得不會有什麼事,心中卻終究是記掛,翌日一大清早便牽著老黑進了城。
花小麥餵過小核桃,幫著孟老娘將家中里里外外拾掇了一回,也便去了稻香園。
時辰還早,鋪子上卻已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人人都好似幹勁兒十足,忙著四處打掃,把一早送來的菜肉翻檢清點利索,源源不斷地往後廚里搬。
春喜在大門口給那兩株凌霄花澆水,一回身瞧見花小麥,立時笑開懷,將手中的水壺一丟,樂顛顛迎上前,打趣道:“喲,可了不得,瞧瞧是誰回來了?你在那八珍會上頭替咱稻香園掙了個魁首回來,我們也跟著沾大光啦!”
花小麥幾天沒瞧見她,心裡還怪惦記的,當即也是粲然一笑:“嫂子,這幾天辛苦你們了。”
“咳,說甚辛苦不辛苦?”
大堂里其餘人也都涌了出來,個個兒笑成一朵花:“這一回,咱稻香園可真算出了名了!最近兩三天,每日都有許多從省城專門趕來的食客,饒是咱有那麼大一個園子,都有點張羅不開呀!喏,別的不說,單單是擺宴請客的訂單,都已排到了好幾天之外,接下來咱少不得要忙活一場!鋪子上買賣紅火,就算勞累些,我們心中也高興不是?”
這話倒提醒了花小麥,忙抬眼望向站在大門裡的文華仁:“對了,七月二十那天,咱只做中午的買賣,完了你們就可以回家歇著,把園子給我空出來,我有用。”
文華仁答應一聲,生怕自己記不住,跑回櫃檯後頭寫了兩筆,其餘人則歡天喜地擁著花小麥進了大堂落座。
花小麥將手裡提溜的點心盒子放在桌上,笑嘻嘻道:“此番八珍會奪了頭名,固然對咱的生意大有裨益,但說到底,還是多虧大伙兒每日裡勤勤懇懇地做事。從不肯有半點敷衍,咱在外頭才能有個好名聲。當初我說過,若是咱們生意好,定然不會虧待大家。我說話算話,等翻過年去,一定給大伙兒漲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