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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是花小麥頭回領著小核桃進城,孩子小,吹不得風,孟某人便特意在城中雇了輛馬車,將母子兩個一徑接去春風樓,另打發兩個人,把柯震武也妥妥噹噹地帶了來。
於連順鏢局往來得多了,花小麥與眾人都很是熟稔,見了面不需客套,登時便樂呵呵地聊開了,插科打諢或是說兩句玩笑,席間熱鬧得很。
柯震武頭回見著小核桃,眼睛往他那白嫩嫩的小臉兒上一掃,立刻便笑得合不攏嘴,抱住了就不撒手,連聲贊孩子養得好,又不由分說,塞了對小銀鐲給他。
“這些年我向來將郁槐看做親兒一般,如今他也有了娃娃了,我這做長輩的,豈能一點表示都沒有?”
他擋開花小麥阻攔的手,虎著臉一本正經道:“莫要推,又不是給你的,與你何干?長輩給的東西不能不收,這點道理你都不懂?”
花小麥無奈,唯有將銀鐲收下,捏著小核桃的手,給柯震武做了個揖。
這老先生今日瞧著精神頭仿佛還不錯,只盼他能越來越健朗才好。
開了席,桌上酒杯碰撞的動靜就沒停過,孟郁槐被韓虎幾個拽著,接連灌了好幾杯,花小麥曉得這點酒對他來說還不在話下,也就並不攔著,只在旁坐著發笑。
正推杯換盞個不休,趙老爺笑呵呵地推門進來了,手中捏著一封書信。
去年裡,稻香園剛開張時,他曾在花小麥面前冒過兩句酸話,但說白了,兩人卻到底沒甚麼仇怨,之後又經過了汪同鶴一事,他便早將那一丁點不愉快丟得淡了,笑得見牙不見眼,仿佛心情很不錯。
進門來與柯震武、孟郁槐和鏢局一眾人寒暄兩句,他便滿面和善地走到花小麥這邊,免不了誇了小核桃兩句,然後便將手中的書信遞了來。
“喏,給你的,可巧你今日來了,我便不必讓郁槐替你帶回去,親自交給你吧。”
第三百二十八話 信
“給我的?”
花小麥心中頓生猶疑,將那書信接過來,就見那信封上用雋秀字體寫了自己的名字。
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應當”是不識字的,便仿佛有些難堪地沖趙老爺笑笑:“真是奇了,誰會給我寫信?我也根本看不明白啊。”
幸虧她是個廚子,平日裡需要讀書寫字的機會不多,丈夫也是武人一名,否則,遲早非露餡不可!
趙老爺笑了笑:“是宋老闆,昨日剛剛打發人送來我這裡——你即便不識字也沒甚打緊,想來你與郁槐夫妻兩個並無不可說之事,讓他念給你聽,豈不便宜?”
宋老闆……是指宋靜溪?
瞧那字寫得文秀清雅,確實應是出自女人手無疑,況且,憑趙老爺與宋靜溪多年老友的關係,幫著帶一封信,也並不使人覺得奇怪。
問題在於,自從那年八珍會後,她便再沒有與宋靜溪碰過面,如今卻突然收到了這封信,是為什麼?
“我冷眼瞧著,前二年八珍會之後,你與宋老闆之間仿佛有些誤會,只我不好問你,她也不肯說,我便一直不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趙老爺依舊笑容可掬:“但說穿了,大家都是同行,各自本分做著買賣,即便因一點小事起了不愉快,難不成還要一直存在心中?我觀那宋老闆,是真心對你十分欣賞,當初不是還曾生出要請你去她那桃源齋做大廚的想法?如今你已自個兒開了食肆,這事只怕不能夠了,但彼此多往來,總也沒壞處,你說呢?”
他這一番話,前半段更像是在化解之前與花小麥那一點小小的不愉快,後半截兒,則純粹是真心勸說。正經存著善意。
只不過……
那宋靜溪,又哪裡是在本本分分地做買賣?
花小麥暗地裡搖了搖頭,抬頭沖他展顏一笑:“多謝您帶了信與我,還願意說上這樣一番話。您放心。回頭我一定會想個明白,這飲食行當並不好糊弄,多個朋友,總比多個仇人的好。”
趙老爺滿意地點頭一笑,退去一旁,在柯震武肩上拍了拍,與他攀談起來。
……
男人們喝起酒來便沒個完,在春風樓中坐到未時末,居然還未能盡興,李應春便又跑去酒鋪格外買了幾壇好酒。說是橫豎下午鏢局無事,不若一氣兒喝個夠本。
眾人如此興致高漲,孟郁槐自然不能不陪著,花小麥卻不便帶著小核桃在外逗留太久,與他交代一聲。便僱車回了火刀村,先去稻香園瞧了瞧,見一切井然有序,便回家將小核桃交給孟老娘,自個兒去了後院房中,將那信拆開來,先獨個兒看了一遍。
這封信。果然是宋靜溪捎來的,奇的是,內里卻並無任何緊要話說,不過是些瑣碎事而已。
宋靜溪在信中,先是賀了她稻香園開張,說自己事忙。竟最近才得知,實在抱歉得很,然後又將汪同鶴提了提,仿佛很是好奇花小麥與那神廚有何淵源,話里話外。連道如今省城飲食界,人人都在議論此事。
通篇洋洋灑灑,就好似拉家常一般,透著一股親熱的味道,就好像當初兩人那一番爭執,只存於花小麥臆想之中。
那麼,她寫這封信來,究竟想幹什麼?
花小麥百思不得其解,把信翻來覆去看了兩遍,仍是摸不著頭腦,正犯愁,就聽見外面孟老娘喚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