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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日!蘭蘭她二叔不會真沉在這塘底了吧?我去年還在這塘里游過泳呢,媽的!嚇死我了……」
……
看熱鬧的人群里此起彼伏地爆出這樣的喧鬧聲,徐同道他們自然都聽見了。
他們也看見不遠處的水面上,隨著塘底的水越來越淺,露出一小簇黑點,站在岸上看去,隱隱約約,看不太清楚。
徐同道面色不變,只是雙眼又眯了起來。
站在他旁邊的弟弟徐同路,暗暗咬了咬牙關,下意識轉臉看了看身旁的大哥徐同道。
妹妹葛玉珠、母親葛小竹……
她倆都踮起腳尖,伸著脖子,眺望水面上那一小簇黑點。
葛小竹嘴裡喃喃自語:「是嗎?是嗎?」
就在這時,徐家村的村長徐恆春,帶著兩個村幹部,拿了幾條膠質的黑色魚褲過來,放在徐同道不遠處。
徐恆春嘆了口氣,走過來,站在徐同道身邊,目光也望向塘底水面上那一簇黑點,低聲說:「小道,魚褲,我們給你拿來了,四條!咱們村就這麼幾條魚褲,要我派個人先下去看看嗎?」
他這麼說,近處聽見的人,都下意識看向徐同道。
包括徐同路和葛玉珠。
徐同道微微搖頭,「不用!等水再淺一點再說。」
二十四台水泵同時不間斷的抽水,速度很快,而且,魚塘里的水,越接近塘底,水面下降的速度就越快。
因為塘底不是平的!
而是凹如碗底。
越是接近塘底,水面就越小。
同樣的抽水速度,水面下降的速度自然會越來越快。
這不,沒幾分鐘,不遠處水面上那一小簇黑點,就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不像人的骨頭。
這黑點露出水面的部分,漸漸呈圓弧狀,弧度接近一個大南瓜。
岸上的人,越看它就越覺得它不像是人的骨頭。
漸漸的,隨著看出它不是人骨的人越來越多,岸上看熱鬧的人群,剛剛還喧鬧、激動的氣氛,漸漸冷了下來。
不少人表情都很失望。
他們是看熱鬧的,俗話說:看熱鬧的不嫌事大。
他們不僅不嫌事大,還需要爆點。
越是刺激、越是嚇人、越是驚恐的事,越能讓他們感覺興奮。
而此時,他們的感覺就像是——草!老子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
很多事,根本就不需要徐同道吩咐。
比如說:太陽就要下山了,天就要黑了,徐同道根本沒作聲,家住白灣村的白菁菁,就已經指揮她爸、叔叔等人,在塘邊架起兩盞兩百瓦的大燈泡,用竹竿子挑著,掛在塘邊的歪脖子樹上。
她這裡還在測試燈泡通電後的效果。
水面上,剛剛那一簇黑點,逐漸露出弧形的黑影……漸漸露出一小半的形狀。
岸上看熱鬧的人群漸漸又喧鬧起來。
很多人的神情、眼神,變得比之前更激動、更興奮。
「那是什麼?石磨?對不對?那是一塊石磨吧?」
「石磨!絕對是石磨!」
「草!你們看那石磨上綁著繩子,之前他們怎麼說來著?徐衛西被人綁在石磨上沉塘的,對不對?」
「嘶……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真有人綁石磨把人往塘里沉?」
「以前地主老財最喜歡幹這種事了!」
……
岸邊的徐同道也看見了,也聽見了。
他的表情還是沒什麼變化,這事從今天上午,搞到現在天都要黑了,這麼長的時間裡,他的情緒早就慢慢變平靜了。
他記得以前課文上有這麼一句話:真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早在得知白金根招供,承認殺了徐衛西。
白美鳳也說出徐衛西被沉在這魚塘塘底的時候,徐同道的心裡其實就沒抱僥倖心理了。
他知道現實生活中,其實沒有太多的轉折。
這不是狗血電視劇,電視劇里幾乎每次有人被沉塘,只要被沉塘的是帥哥或者美女,基本上都會得救。
而現實生活……沒那麼多驚喜。
幾乎每一件事情,變壞的可能性,總是遠遠大於它變好的可能性。
他爸……徐衛西九成九,真的死在1998年了。
他之前唯一不確定的是——5年過去了,徐衛西的骸骨還在這塘底嗎?
有沒有被白金根弄走?
或者……其它什麼意外。
比如:某個用漁網偷魚的偷魚賊,趁著白金根不注意,忽然一網灑進塘里,一網扯上來一條條活蹦亂跳的大魚的同時,碰巧將他爸徐衛西的屍骨也從塘底網了上來?
這個可能性不大,但確實有那個可能。
而此時,他親眼看見水面上露出來的石磨形狀,以及石磨上依然完好的繩子……
他便知道——沒有意外!
他爸還在塘底。
他低頭點了支煙,一口卻抽嗆了。
沒抽兩口,就被他扔在腳下,碾滅。
轉臉看向身旁的弟弟徐同路,「小路,咱們去穿上魚褲,下去吧!」
「好!」
徐同路沒有遲疑。
兄弟倆在大家注視下,走到一邊,穿上之前徐恆春拿來的魚褲。
母親葛小竹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對他們說:「我、我買了一些香燭,你們、你們給你們爸爸燒幾炷香,再下去請他屍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