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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帝在這支隊伍回來前,就從急報中知道了此次南下的結果,他第一時間就想見一見祁明,最終忍住了。
他要等到南下的使臣回來。
“皇上,楊大人死得慘啊——”趙副使跪在殿中,抱著一個方匣痛哭流涕。
泰安帝視線落在趙副使懷中方匣上,臉色比外頭的雪還要冷:“這匣中就是楊卿的頭顱?”
趙副使匍匐在地:“正是——”
“打開讓朕看看。”
殿中其他官員臉色大變:“皇上,不可啊——”
泰安帝冷笑:“楊卿是為國捐軀,朕有何可懼?打開!”
趙副使緩緩打開了匣子。
泰安帝看了一眼別過臉去,含怒罵了一句,殿中很快響起大臣對平樂帝一方的討伐聲。
之後,祁明被帶到宮中,再一次叔侄相見。
這段時間的囚禁生活並沒有減損這個年輕人的風采,他仿佛格外得造物主青睞,不只是容貌上,更是那說不清摸不著的氣質。
屬於舊太子祁明的氣質。
泰安帝看著這張與記憶中的男童全然不同的臉,就不自覺去想那孩子長大後本該的模樣。
也應該是俊朗不凡的,如他那位風流軟弱的兄長一樣。
“前不久,你父親的人起兵了。”泰安帝開了口。
祁明半垂眼帘,看起來沒有絲毫驚訝:“這樣說來,北邊也亂了吧?”
“不錯。”
“那玉琉呢?”
“也起了戰事。”
祁明笑笑,不說話了。
泰安帝則在心中嘆了一聲。
被密不透風囚禁的祁明因他一句話就道出當前局面,還有主動請纓隨父出征的祁爍……
為什麼別人的兒子都比他活著的那兒子強!
第274章 心死
泰安帝壓下心頭感慨,看著長身而立的青年緩緩道:“朕派使臣南下談和,你猜是什麼結果?”
祁明沉默一瞬,問道:“以我為籌碼?”
泰安帝並不迴避:“對,以你為籌碼。”
祁明微微垂下眼帘,語氣淡淡:“看來四叔失敗了。”
他平淡的反應讓泰安帝罕有生出難以控制局面的感覺。
是真的不在意,還是早就猜到結果有了心理準備?
泰安帝掃了劉川一眼。
劉川對外使個眼色,很快一名內侍端著個托盤走來。那托盤上擺有一物,用雪白的布巾遮著。
跟在內侍身後的是趙副使,他控制不住好奇把視線落在祁明身上。
原來狀元郎楊喆就是舊太子,真是萬萬想不到的事。
“揭開吧。”
隨著泰安帝發話,趙副使伸手掀起了托盤上覆屋的布巾。
本就是天寒地凍的時節,又特意做過防腐處理,那顆人頭幾乎沒有太大變化,震驚、憤怒的情緒清晰停留在臉上。
祁明看了一眼,面上看似沒有變化,眼神卻暗了幾分。
他記性超群,與楊郎中雖不在一個衙署,楊郎中也不是朝廷中人皆識的高官,他卻認得的。
可以說,大多京官無論官職高低他都識得。
“趙副使,把南下所聞仔細講一講。”
趙副使應一聲,從第一次與王明海王將軍見面到第二次見面雙方所說的話,原原本本道來:“……那王將軍一見面就怒斥我等編造新科狀元是舊太子的謊言,說他們太子就在主上身邊,沒等楊大人駁斥,他便一刀砍下了楊大人的頭顱……”
趙副使跪在地上,忍不住哭泣:“楊大人死得太慘了,嗚嗚嗚……”
泰安帝揮揮手,兩名內侍上前來扶著趙副使退下,端著托盤的內侍也退了下去。
泰安帝看向祁明,一時沒開口。
祁明沉默著,平靜的面色讓人猜不透心中所想,若是細瞧,緊抿的薄唇泄露出一絲心中的不平靜。
他自然是不平靜的,可若撐不住露出脆弱,自己就成了最大的笑話。
許久後,祁明開了口,聲音輕而冷,如冬日的一陣風:“四叔讓人對我說這些,有什麼打算?”
泰安帝望著那張雪玉般的臉,定定問:“值得嗎?”
祁明揚了一下眉。
值得麼?
現在問他,他自然覺得不值得。
可若不走到這一步,他又怎麼知道那個曾把他抱在膝頭的父皇,那個攬著他哭訴自己無能害他當不成太子的父皇,那個對他一遍遍說等奪回江山會把他失去的都彌補回來的父皇,那個他一直以為軟弱無助的父皇,其實如此狠心果決呢。
原來父皇的軟弱與果決,是分情況的。
只是——
祁明眼眶酸澀,有淚意湧上來,被他死死壓了下去。
只是父皇不知道,他其實並不怎麼稀罕坐了短短兩年的儲君之位啊。
他不過是覺得失意的父親可憐,想讓父親如意罷了。
祁明徐徐呼出一口氣,不願讓泰安帝看出他的狼狽來。
“祁明,把你父親的藏身之處告訴我吧。”泰安帝溫聲道。
大周如今三方受敵,應對不暇,根本拖不起與三方的持久戰。
北齊那邊是牽扯兵力最重的,不指望能早早結束。玉琉半點不肯吃虧,屬於落井下石的投機之徒,真要發現大周難啃自會收手。這樣一來,平樂帝一方若能早早結束就成了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