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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慧妍激動到有些克制不住了,嘴巴碎碎念了很多,其中有一句話不自覺反覆重複。
「你爸爸是英雄了!」英雄怎麼可能是走姿派。
看的出來她很激動,來回在客廳轉圈圈,都忘了自己趕回家的目的。
包惜惜也很開心,她想即便不能評為英雄,至少也能被評為先進模範吧,這對他們家來說也是天大的好事。
她們不知道,就在他們高興之時,寫這篇新聞報導的記者則被主編叫到辦公室狠狠批評。
起因是有人寫了封匿名信給報社,說他們公然在報紙上誇獎走姿派。
主編看完信後嚇到了,這罪名可不小,立刻把寫這篇報導的記者叫進來了解情況。
細問之下,得知他竟然只在單車廠採訪了幹活的工人,得知他們廠發生了這麼一件事後就寫了這篇報導。主編腦殼頓時嗡嗡響。
主編氣到說不出話,好半響才說他:「你知不知道那個搶救公家財產的工人因為出身問題,已經被工廠停職半年了。」
「不知道啊,工廠的工人和領導都沒說。」記者一臉懵。
「沒說沒說,人家沒說你不會去了解嗎?」同事主編也在心裡納悶,按理說這人是□□,被採訪的人多少會避嫌的啊。
「我、我……」我了半天,記者也想不出什麼話來給自己解釋。
省里多地遭受幾十年不曾遇過的大暴雨,報社好多記者奔赴不同地方去了解受災以及災後重建情況。他來到受災最嚴重的城市,聽說了單車廠有工人為了搶救公家財產受傷的事。當時他一聽,心道這不是單車廠版「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故事嗎?必須得報導啊。
於是在採訪了幾個工人後,立刻掏出本子激情高昂寫了這篇報導。
回到報社,主編看過稿子後也說他這篇報導好,典型事跡,應該大力宣傳,這才給了頭版頭條的位置。
這下怎麼辦?誰能想到在英雄廠上班的工人會和走姿派沾上邊。
主編也頭疼,無奈之下只能讓這記者再奔赴當地,了解清楚具體情況。
這次記者不敢大意,前前後後找了許多人,可算把包家明的情況摸清了。
他急忙趕回報社告訴主編,包家明□□的罪名並沒有定的,不過是有人揪著他父親在解放前開過工廠一事堅持不懈舉報。
雖然說後來事情的發展對包家明很不利,他也十有八、九會被下放。不過據他了解到的情況,當年包家明父親就把工廠捐給了國家,回歸到光榮的無產階級。
主編聽後也不知道該不該鬆口氣,只能暗暗慶幸包家明走姿派罪名並沒確鑿打上。
他從事新聞行業十幾年,這事其實他們也不算是站在走姿派那一邊,至少在報導這新聞的時候包家明還工人身份。
鬆了這半口氣後,主編不怕老實對下屬承認,自從看了那封信後他這幾天是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記者摸了摸後腦勺,羞澀說自己也是,然後問主編接下來怎麼辦。
主編冷哼,對他說:「能怎麼辦?包家明的偉大事跡已經隨著那一份份報紙傳到千家萬戶,我們還能把報紙收回來不成?你只要記住,我們報導的是事實,他確確實實是為了保護公家財產受的傷。」
是不是英雄,人民自有定論。
記者忍不住對主編豎起大拇指。心道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他們沒想到的是,過了七八天後,報社陸陸續續收到來自全省各地關心、詢問保護公家財產英雄身體情況的來信。很多人希望報社能跟進報導,並代替他們問候英雄。
主編看著這一封封信,自問見慣無數風浪早已心堅如鐵的他也差點熱淚盈眶。
倒不是為這些信的內容所感動,而是為自己和報社的平安無事。
其實不僅報社,單車廠那邊也收到了不少人民群眾的來信,表達他們對英雄的關心和祝願。
新廠長看著那一撂信,感嘆民心淳樸的同時頭隱隱犯疼。
這日下班後,他把信都裝進袋子裡,心事重重來到老廠長家。
這件事一步走錯可能自己和家人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他想聽聽老廠長的意見。
沈立強看了幾封信後,只說了一句:「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新廠長悟不出什麼意思,敗興而去。
家屬大院裡好多人家都是有訂報紙的,自然也在報紙中看到那篇關於包家明的報導。
大家都為包家明感到高興,如果能因此洗刷掉資本主義後代的污名,那也不枉他冒著大風大雨搶救廠里機器,包家以後的日子也能好起來了。鄰里鄰居那麼多年,大部分人都還是希望他們家好的。
當然前提是他能醒過來,如果一直昏迷著,還不如下放農場呢。
雖然苦,至少人好好的。
李慧妍那天在看了新聞報導後也忍不住把這好消息和丈夫分享,甚至還把新聞報導一字不差讀給他聽。
讀著讀著,她眼睛又模糊了,握住丈夫的手說:「家明,都快一個月了,你什麼時候才肯醒過來。」
她這問話也正是包惜惜擔心的。父親住院快一個月了,半點甦醒跡象都沒有。
包惜惜輕輕排著母親的後背安撫她,目光落在父親白淨光潔的臉上。
母親照顧的細心,父親即便在病床上躺了一個月,也是乾乾淨淨清清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