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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造成這場小地震的當事人則尋了處離人群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抱膝而談。
在旁人開來,確實是認真討論題目的樣子,豈不知是包惜惜在和沈子清訴苦。
包惜惜把許文雅去公安局舉報親生母親調換孩子的事和沈子清說了。
她真的不關心許文雅,只是許文雅在打什么小算盤,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而這小算盤又和他們家有關,這就是煩惱的根源。雖說他們可以防,但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對方時不時鬧一出,他們日子也不安寧。
包惜惜向沈子清吐槽,那日她也在家,父母的態度表現的夠明顯的了。她細細回想了下當時,並不覺得父母有哪個舉動哪句話給了許文雅不該有的念想,以至於讓對方做出這樣的事。
她想來想去,只能說許文雅真敢作,不惜把自己弄得魚死網破。偏這樣網破法,還真讓她有些惱上了。
包惜惜越想越惱怒,基因的劣性遺傳在許文雅身上是體現的淋漓盡致,母親就一肚子壞水,女兒也滿腦子壞心思。她不斷抬手撓頭,完全沒察覺到自己不知不覺對著沈子清碎碎念了好多。
這幾年的朝夕相處,她已然把他當成了最信賴的人。
沈子清耐心聽著,雖然她心煩意亂,想到哪說到哪,但也聽懂了她要說什麼,煩惱什麼,抱怨什麼。
簡單一句話總結就是,許文雅為了能回到養父母身邊,去舉報了親生母親換孩子。
他知道包惜惜倒也不是惱怒她去舉報親生母親,而是她這一舉動背後的目的。
包惜惜欣慰沈子清算是聽懂了自己在念什麼,但還是開口糾正他:「是『算計』,不是『目的』。『目的』和『算計』,兩者是有區別的。」
沈子清抿嘴笑了,問她什麼差別。
包惜惜挑了挑眉,說他語文白學了,告訴他:「算計是貶義詞,目的是中性詞,像許文雅這種人只配用貶義詞。」
清冷月光下,沈子清的笑意更濃了。
他點了點頭,不得不同意包惜惜這觀點。
興許是夜色的襯托,包惜惜竟覺得沈子清笑的怪好看的。
倒不是說他以前笑的不好看,而是這會的好看和以前的好看好像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
明明只是眉眼微微彎起,卻讓她像是看到秋野里那被厚厚雲層遮住的新月。
呃,可能是長大了的緣故吧。
就好比嬰兒的笑容,普遍可愛又治癒。但是等長大一點,例如長至五六歲,那就笑容可不可愛就跟人好不好看有很大關係。
沈子清小時候長的就很好看,這幾年更是越發帥氣。
她不禁感慨這個時候的學生心思就是單純,如果是在後世,像沈子清這樣家世好學習好長得又好看的,只怕早就情書塞滿抽屜。
喜歡,不是一個人成長到一定階段自然而言就能產生的情感嗎?為什麼同樣是十來歲的年紀,這時候的孩子就是比後世的單純?
包惜惜知道自己暫時是不可能想明白這問題的。
思緒開了會小差,那因許文雅帶來的惱怒好像也淡了些。
她揉了揉額頭,長嘆了口氣,對沈子清說:「說出來整個人舒服多了。」
沈子清看出來了,剛下來看到她的時候,眉頭都要攏一塊去了,說著說著倒是舒展了。
其實一直以來有個問題他都蠻想問包惜惜的,不過怕說出來會在她傷口上撒鹽。然今晚看來,這問題她似乎並不那麼避忌。所以他決定說出來。
「當年知道自己是被調換的後,你怨恨嗎?」
包惜惜果然並不覺得有什麼,反問他:「你是問怨恨誰?李惠蘭?還是親生父母?」
沈子清被問的愣住了,他本意自然是指那對調換了孩子的夫妻。但被這麼一反問,他又突然意識到,身為親生父母,沒照看好自己剛出生的孩子,如果被怨恨,貌似也是該。
所以他一下子被問愣住了,明明是自己問的問題,卻不知道怎麼說了。
包惜惜告訴他,怨恨李惠蘭是毋庸置疑的。至於親生父母,初初不了解情況也有些埋怨,但知道當時生她時是一個接一個的意外,她心裡那點埋怨也沒了。
生孩子本就是鬼門關走一趟,每個人身體素質不同,生完孩子後的精神狀態自然也不同。
她怎麼會去怨恨那個拼了命生下這個身體,卻因為在生完孩子後體力不支昏睡不醒的母親。怎麼會去去怨恨那個一人要照顧兩位至親,忙到只能臨近天亮才能匆匆趕回家給產後虛弱無力的妻子熬一鍋湯補充營養的父親。
人常說成就好事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可有時候慘痛的悲劇,也是時也命也。
如果沒有李惠蘭這麼湊巧早產難產被送到縣人民醫院生孩子,沒那麼湊巧和李慧妍一個病房,沒那麼湊巧生的都是女兒,也就沒後來調換孩子的事。
包惜惜心疼原主,命運要賜你一樁苦難,好像兜兜轉轉都會安排上來。
沈子清完全沒想到包惜惜在這個問題上會想的那麼通透,對比之下更對許文雅沒好印象了。
鳩占鵲巢十年,在大難臨頭之際各自飛,得知養父母日子過得好又想回來。
想到她還想著回來,沈子清突然好生氣,比剛才包惜惜惱怒的時還生氣。
這下輪到包惜惜笑了,她沒想到自己拉個人傾訴,傾訴到最後反過來要開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