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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繁華,一座老舊的小院子都要幾百兩。阿九剛賣了四本寶書,預算算是勉強夠了。
顧澈忙道:「沒關係,有個屋就好。」
叶音他們也希冀地望過來。
文大郎微愣,隨後爽朗一笑:「成,最遲明天給你們把屋子落實。」
文大郎辦事效率極高,嘴上說著明日,但當天下午就把大部分手續弄得差不多了,最後他帶著顧澈跑了一趟衙門,將契約書公證,如此才算完事。
黃昏時候,他親自把顧澈送到住處,地方離文家的書齋不遠。
文大郎本來想著用一筆錢結束他們跟叶音一行的恩情關係,但文大郎才從顧澈這裡買了書,實在開不了口。
於是在院門,文大郎道:「九兄弟。」
顧澈:「大公子還有何事?」
文大郎盯著顧澈的臉,發現顧澈雖然臉色泛黃,但五官細瞧還是不錯的。
文大郎溫聲道:「九兄弟想好以後做什麼了嗎?」
顧澈搖頭。
文大郎順勢道:「我那書齋還缺一名夥計,不知九兄弟可有意?」
「有有有。」面前的男子點頭如搗蒜,他深深一揖:「多謝大公子。」
「不客氣。」文大郎將一個荷包給他:「這是你們護送阿靈的報酬,不多不少,二十兩銀子。」
顧澈推辭不要。
文大郎笑道:「天晚了,回吧。」
顧澈沒動,文大郎踩著腳蹬上了馬車,車輪悠悠行駛,顧澈目送他離開後,才轉身進屋。
文大郎正襟危坐,雙手來回撥弄著大拇指,心裡思量著跟羅家的關係。
羅茵茵和晉童這麼坑他妹妹,文大郎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但他更怨自己,當初輕信了羅父,允許妹妹跟著羅家父女同行。
羅氏女善妒,是非不分,晉童貪花好色,這兩人湊一對有的是好戲。
須臾,文大郎心裡有了主意。
而另一邊,新買的住處,王氏他們已經在打理了,顧朗這個小孩兒都拿著一塊濕帕子,認真地擦著花廳的老舊桌椅。
院子裡的枯草被挖走,落葉掃去,冬日的陽光灑落,眼前的景象有種難得的靜謐,帶著撫慰人心的神奇力量。
顧庭思看到他,歡喜地叫了一聲哥,顧朗也丟了帕子,邁著小腿噠噠噠地奔來。王氏不聲不響去了廚房,把空間留給他們。
叶音想了想,也跟著去了廚房。
王氏驚訝:「你跟著來作甚?」
叶音拿菜刀切菜:「你是我娘,我不跟你,跟誰?」
王氏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柔軟,她抬腳去淘米,今日倉促,他們只來得及買一些基礎用品。
灶膛里的火燒起來,小小的廚房裡慢慢盈了暖意,火光映著王氏的臉,將她臉上的皺紋一一顯現。
叶音看著看著愣了神,王氏安靜地坐在小馬紮上,不時給灶膛添火。
她的臉頰好像又凹陷了些,更瘦了,哪怕沒有誇張的表情,兩頰高聳的顴骨,伴著瘦削的臉,也顯得兇惡可怖。
一點零星的火花濺出來,王氏立刻後仰,同時蒲扇般的手在空中撲騰,把火星子泯滅,隨後習慣性地捋了捋鬢角的發。
一兩縷銀白明晃晃招眼,叶音渾身一震,她記得兩個月前,王氏的鬢邊,沒有這麼多白頭髮,眼角的皺紋也沒有現在這麼多。
一路上,她看到王氏胡攪蠻纏,嬉笑怒罵跟其他人扯皮交流,看她故作兇惡。叶音便以為她堅強彪悍。
其實王氏也很累了吧。
心不在焉的後果就是刀刃劃破手指,叶音下意識叫了一聲。
王氏聽到動靜立刻跑來,看到叶音流血的手,忙抓過來含嘴裡。
好一會兒,她才把手指吐出,也吐了血沫,跑去漱口。
叶音看著手指,血慢慢止住了。她更重的傷都受過,這樣細小的傷根本不算什麼。
王氏抹掉嘴邊的清水,邊道:「你怎麼切菜都不專心,在想什麼呢?」
「你就不能讓我放心點兒…」
話音戛然而止,王氏和叶音對視,她彆扭地移開視線,小聲道:「刀切到手會疼。」
叶音垂下眼:「我知道。」
廚房裡的氣氛有些尷尬,一隻小腦袋在門口探呀探,很快被人拎走。
叶音有些懷念王氏剛才出於本能的嘮叨,末世沒來臨前,她弄傷自己了,她媽也是一邊給她處理傷口,一邊念叨她。
叶音的身體快於腦子把王氏抱住,道出心裡話:「音音永遠存在娘的心裡,就像我的爸媽在我心中。我們不忘記他們,但也不辜負眼前的人,好不好。」
我的父母不在了,您就是我娘。
您的女兒不在了,我就是您的女兒。
王氏聽懂了,她眼眶紅紅,努力憋著眼淚,可最後還是沒憋住。眼淚划過粗糙的皮膚,沒入嘴角。明明是鹹的,王氏卻覺得清甜。
她用力回抱著叶音:「你這個丫頭,真是…」
察覺到叶音不是她女兒,叶音又展現驚人的戰鬥力後,王氏一直是以仰視的角度看待叶音的。她們兩人間存在著一種說不清的薄膜。
但現在叶音終於把它捅破了。
她們不會忘記親人,但也不該拒絕生命里其他人的靠近。
叶音平復好心緒,她鬆開王氏,抬手抹去王氏眼角的淚,哽咽道:「這些日子娘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