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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除了眼前的主桅之外,再無他物。
注意力已經集中至頂點。
可間宮的手……卻遲遲無法將毗盧遮那拔出。
不。
不是無法將毗盧遮那拔出。
而是下不定決心將毗盧遮那拔出……
即使已經將注意力集中至頂點了……可條條雜念還是不受控制地從間宮的心底里冒出。
——現在的我……真的有辦法將這種大小的物體斬斷,達成……父親都沒有達成過的偉業嗎……?
幾滴焦急的冷汗,從間宮的額間滲出。
他不想他的腦海里出現這種消極的想法……
可不論他怎麼試著去消除、去無視這些消極的想法,它都像一根水管里的水——堵住這頭,又從另一頭冒了出來……
源一在幫間宮肅清著所有有可能打擾到他的阻礙時,也在留心觀察著間宮現在的狀態。
在明顯地看到間宮身上的氣勢似是有所消弱後,源一的眉頭微微蹙起……
「……間宮!」
正將全副精力都用在消除雜念上的間宮,陡然聽到源一的呼喊。
他側過頭去,向不遠處的源一投去詫異的目光。
「放手去做便好!」源一遠遠地向間宮展露出柔和的笑容,「你和以往相比,已經變了太多了。」
「現在的你,說不定真能做到以前的你……甚至是你父親都做不到的事情!」
源一剛喊完這句話,便見著又有一人高舉著武器朝源一撲來,源一隻得將視線從間宮身上收回,繼續將精力都放在幫間宮肅清障礙上。
——我和以往相比……變了太多?
此時此刻,間宮陡然想起——就在剛才,源一和他說過內容差不多的一句話:
(間宮,你和你剛加入葫蘆屋時那會兒相比……似乎有著很大的不同了呢。)
——不同……哪兒不同了?實力嗎?
間宮將目光緩緩轉回到身前的主桅上。
——等等……
——以前……我好像也聽過類似的話……
……
(你叫什麼名字?間宮九郎?名字很帥嘛,你說你現在無家可歸,無處可去,那要不要來給我幹活?會打算盤嗎?我剛好缺個會記帳的人。不怎麼會?那也沒事,很快你就能熟練了。)
……
(哈?你是山田淺右衛門家族的人?嗯……那又怎樣?你是什麼人都好,趕緊給我接著幹活,打算盤的手慢下來了!)
……
(嚯,當初只是一時興起雇了你,沒成想竟雇了個不得了的部下啊……這幾個月真是多虧你了,我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帳本。)
……
(九郎,我最近要去趟東北,那是個什麼地方,你也知道,所以為保險起見,我決定拉個人來與我同行,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去東北?哈?你以前只學過如何『斬東西』,沒學過如何保護人?那正好啊,你就借著此次機會,來好好學習如何除了『斬東西』之外,劍的其餘用法,你不是最喜歡學東西了嘛。)
……
(嗯……九郎,你和剛為我工作時的那會相比,好像有些變了呢。啊?你問我哪兒變了?嗯……表情更柔和了?)
……
……
沒有任何畫面,僅有聲音的記憶片段,在間宮的腦海中飛速掠過。
原本因時刻準備拔刀而緊繃著的雙肩,在這串記憶片段從間宮的腦海中掠過後,緩緩……放鬆了下來。
——該說是『不愧是親戚』嗎?倆人都講過一模一樣的話語……
——不僅講過類似的話,而且還都是不把話講全,我和以前相比,究竟是哪兒不同了?
雖然心中正低低的埋怨著,但間宮的嘴角……此時卻泛起淡淡的笑意。
——算了,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現在還是快點專注於將這根大玩意給斬斷吧。
間宮深吸一口氣,再次繃起雙肩、壓低身體重心。
而就在身體重新緊繃起來時,間宮陡然發覺——他的腦海中,這時竟再沒有任何雜念冒出。
同時——間宮竟驚奇看到了在他的眼前,有隻「飛燕」正飛翔著。
他一眼認出:這就是他當初劈落的那隻飛燕。
當初,他就是在山田淺右衛門家族世世代代相傳的劍法上,加以自己的理解,開創出了獨屬於他的全新流派。
他用他這全新流派的奧義所斬下的第一樣物體,就是一隻飛燕。
而這也是他的流派名:「飛燕殘心流」的由來。
苦心磨練出全新劍法,劈落飛燕的那一天——正是答應了琳會陪她一起前往東北的前夕!
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飛燕」,從剛才起就一直掛於間宮嘴角的淺淺笑意,多了幾分懷念與淡然。
他閉上雙目。
視野被一片黑暗所遮蔽。
眼睛雖閉上了,但心卻沒有閉上。
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片樹林,回到了試著斬下飛燕的那一天。
和以前相比,自己哪兒不同了?
完全搞不懂。
但非要讓我來評估下自己的變化。
那應該就是懂得為了保護誰而去揮刀斬物了吧!
深吸口氣。
向前送步並猛地抬起右手——
飛燕殘心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