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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在這裡。」
仙源上人的語調依舊冷漠。
「我是為了準備時刻完成豐臣大人所交給我的重要任務,才會在此地。」
「菊太郎,我剛才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外頭的打鬥聲,彈藥庫外頭的守衛都被你給幹掉了吧?」
「你於此時,在此地現身……菊太郎,剛才乙號彈藥庫所發生的爆炸,該不會是和你有著什麼關係吧?」
話說到這,仙源上人頓了頓。
片刻過後,才聽見他接著道:
「……換做是平常,定不會讓你這樣的叛徒如此輕鬆地死去,得好好地拷問下你,看看乙號彈藥庫的爆炸,是不是你搞的鬼,查查你究竟是所欲為何,是否還有沒有什麼別的同夥。」
「但現在情況特殊……也沒有那個閒工夫來將你晾在一旁,等事後再慢慢地處理你這叛徒了。」
「真是的,還得……多費一顆彈丸。」
說罷,仙源上人將剛才射穿了菊太郎肚腹的燧發短銃收回袈裟內。
只見他的右手在袈裟內搗鼓了一陣。
待他終於將手從袈裟內伸出來時……一柄嶄新的燧發短銃,出現在了他的右手。
仙源上人沒有再跟菊太郎多說什麼。
只默默地將手中這挺嶄新的、還未開火過的短銃抬起,對準菊太郎的胸膛。
「等、等一下!」
看著仙源上人手中的這柄閃爍著亮銀寒光的短銃,畏懼之色像失控的猛獸一般,在身子已無法挪動的菊太郎的臉上、眼瞳噴涌而出。
「求求你,饒繞、饒了我吧!」
在求生欲的驅使下,菊太郎連話都講得利索了不少。
「上人,您是僧人,不是嗎?殺生的話,可是去不了極樂淨土……」
嘭!
菊太郎求饒的話還沒來得及講出幾句,宛如瓶塞自瓶子迸出的聲響便再次炸起……
面對菊太郎的求饒,仙源上人沒有半點猶豫和遲疑地叩動了扳機。
灼熱的彈丸自槍管飛出,洞穿了菊太郎的胸膛。
雖然菊太郎的求饒,沒能讓仙源上人猶豫剎那,但卻有讓這個老僧人稍稍動容的——他因被逗笑了而嘴角微翹。
「極樂淨土嗎……」
嘴角微翹,面含古怪笑意的仙源上人,緩緩放下了手中仍在冒著硝煙的短銃。
他用平靜、不急也不緩的口吻說:
「自決定要與豐臣大人同生共死,誓要建立一個佛法廣布天地之間的天下時,我就已經做好了死後要在十八層地獄受無盡折磨的準備了。」
在槍聲落下,胸膛處傳來的劇烈痛楚後,菊太郎便感覺自己似是有些喘不上氣了。
不論多麼用力地吸氣,都感覺沒法將空氣送到肺部。
他知道——自己的肺,應是被打爛了。
繼胃腸之後,肺也被短銃給打爛……這已經是在這個時代,藥石無醫的傷勢……
一股不現實感,盤桓在菊太郎的腦海里。
他剛才還在暢想著潛逃成功,然後將這幾挺燧發槍拿去黑市賣了,換來幾十年用不完的巨額財富的美好未來。
結果僅瞬息的功夫,他便身中二槍,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這巨大的落差、這過於快速的變化,讓菊太郎感到了一股不現實感,有種自己正飄在雲端、正在做夢的感覺。
力氣流失的速度,自胸膛被開了個洞後,便增大了數倍。
剛才還能勉強挪動一下手腳,而現在……還能勉強活動的部位,僅剩舌頭。
——要是……我沒有來這裡……偷鐵炮……而是直接跳海逃跑……是不是……就不會招致……現在這樣的後果了……?
——我只是……想弄點錢……遠離這種九死一生的勾當而已啊……
菊太郎在心裡這麼問自己。
恐懼、憤恨、不甘、後悔……種種負面情緒,在菊太郎的腦海中翻攪著。
這種種負面情緒,最終混合成了悲憤。
在這滿腔悲憤的驅使下,他揚起視線,死死地瞪著身前這位讓他的美夢破碎的老僧人。
「要建立一個……佛法廣布天地之間的天下……?」他努力轉動著舌頭,以嘲諷的口吻重複了遍仙源上人剛才所說的這句話。
滿腔悲憤無處可發泄的他,將身體僅剩的力氣,都集中在了唇舌。
「笑死……人了……」
菊太郎努力將兩邊的嘴角往上拉,拉出一個儘可能布滿嘲諷之色的笑容。
「你……在豐臣信秀的眼裡……說不定也只是一個耗材而已!」
「狗屁的……傳播佛法……!在豐臣天下重建後……就幫你扶持佛門?你不會真的全信了豐臣信秀的這番話吧?!」
「你拼盡全力地幫助豐臣信秀……等豐臣天下真的重建了……豐臣信秀說不定立即就把你給踢到一邊了……!」
「稍有野心的人……都不可能會容忍你們這幫佛教徒做大!」
「讓日本重回……數百年前的平安之世……你覺得可能嗎?!」
【注·平安之世:日本的平安時代(794年-1192年),公元794年,日本遷都平安京(今京都),故將這段自遷都平安京為始,以源氏武士集團成功架空天皇,建立第一個幕府:鎌倉幕府為終的這400年光陰,定為「平安時代」。這個時代的佛教勢力相當強大,朝廷都得看他們臉色來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