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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嗎?」緒方問。
「啊,沒什麼……」一直盯著別人看,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被緒方給發現了她的這小動作,讓一色原本發白的臉頰因害臊而變得泛紅起來,「我第一次看到身上有這麼多傷的人,所以有些吃驚而已……」
「哈哈哈。」緒方輕笑了幾聲,「抱歉啊,我身上的這些傷,嚇到你了吧?」
一色搖了搖頭:「並沒有。我反而覺得你這種遍體鱗傷的身體很棒,我覺得武士就都應該像你這樣,身上大小傷無數。在我眼裡,細皮嫩肉的武士,並不是武士。」
「謝謝誇獎。」緒方莞爾,「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稱讚我身上的傷呢。」
「要是我們劍館的那些學徒現在都在這裡就好了。」一色接著道,「這樣一來,就可以讓他們看看——真正的武士,應有著什麼樣的肉體。」
「你這就有些太強人所難了啊。」緒方無奈苦笑道,「在這太平之世中,動刀動槍的機會可不多,我這種身上一堆傷的人,純屬異類。」
緒方和一色雖然僅聊了這麼幾句,但這區區幾句的交談,讓二人之間那原本有些尷尬的氣氛稍稍消散了些。
一色她那原本有些慌亂的心,現在也稍稍平復了些。
——仔細一想……現在是個好機會呢。
一色嘀咕著。
——現在這裡只有我和緒方一刀齋2個人……
——若是不趁此機會,一吐為快的話,我日後一定會不甘心的吧……
心中打定主意的一色,連做了數個深呼吸,平復心情過後,朝緒方出聲問道:
「那、那個……」
緒方:「嗯?」
「謝謝你……」一色把腦袋稍稍垂低,「謝謝你今天救了我……」
今日,在迎擊那伙海賊時,若不是緒方及時現身,幫一色擋住了那一刀,那一色只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沒事。」知道一色在謝什麼的緒方灑脫一笑,「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而已。」
「我真是被你騙得好慘啊……」
話說到這,一色忍不住朝緒方投去幽怨的目光。
「你的劍術,明明是天下無雙,竟還說自己劍術平平……你未免也謙虛過頭了吧……」
話說到這,一色停頓了下,隨後換上只有她本人才能聽清的音量,低聲囁嚅:
「害我……說出那種那麼丟臉的話……」
語畢,一色的臉緩緩變為了詭異的紅色。
一想起今日緒方在船上說自己「劍術平平」的那一幕幕,一色不知為何便感到有股無名火在腦海中亂竄。
尤其是聯想到自己當初還對緒方說什麼「遇到麻煩就喊她」後,這股在她腦海種亂竄的無名火便變得更加旺盛。
她不討厭謙虛的人。
但在她眼裡,過度的謙虛,就顯得有些虛偽了。
一色原以為緒方會說些什麼客套話來對她進行敷衍。
可誰知——緒方竟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並沒有謙虛哦。我是真心實意地覺得我還差得遠。」
「欸?」一色朝緒方投去驚詫的目光。
「我曾經……進入過一種奇妙的境界。」緒方面露回憶之色,緩緩道,「感到整個身體都與世界融為一體。」
「周邊萬物的任何動靜——樹葉的飄落也罷,隨著微風起舞的飛花也好,都逃不過我的眼睛、耳朵。」
「就連敵人骨骼與肌肉的運動方式、血液的流向,我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僅觀看敵人的肌肉、骨骼的身體狀況,就能看穿敵人之後的所有動作,接著進行從容閃避。」
「在那種狀態下,說得直白點,我感覺自己簡直無所不能,就像是掌控世界的神明。」
「因為在進入這種狀態後,整個世界都像是通透的、無所遁形的,所以我的一個老前輩,將這個狀態命名為『通透境界』。」
「我直至今日,都沒能徹底悟透『通透境界』。」
說到這,緒方抬起頭,仰視著頭頂的天花板。
「而在『通透境界』之上,還有沒有什麼新的仍未涉足過的境界呢?」
緒方聳了聳肩,換上半開玩笑的語氣:
「一想到這,就感覺自己著實還差得遠,只不過是只井底之蛙啊。在劍術上,我說不定還只是一新人。」
「騙人……」一色失神道,「和世界……融為一體?這是騙人的吧?」
「我可沒騙你哦。」緒方道,「我已經先後2次進入過這種奇妙的狀態了。但直至今日,我仍未弄清楚進入這種狀態的條件是什麼。」
如果是其他人跟一色說存在這種不可思議的境界,一色一定會覺得此人是只會吹牛的騙子。
然而……說出這種話的人,是赫赫有名的大劍豪緒方一刀齋。
這便讓這番話的可信度,可謂是直線上升。
——通透境界……這個世上,原來還有這麼神奇的狀態嗎……
一色突然不自覺地,再次回想起了他們一色劍館的學徒,以及她所認識的其餘劍術界的年輕俊傑。
身為大坂一色劍館的千金,一色自然是認識不少在劍術界小有名氣的年輕俊傑。
她所認識的這些同樣也是在學劍的人,仍在思考著該如何才能把劍握得更緊實時,自己身前的這個男人,已經達到了他們無法理解的境界,並仍舊把頭仰高,仰望著天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