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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平源內沒有任何理由地殘殺自己的臣子,緒方一刀齋替天行道,將松平源內天誅,何錯之有?」
瓜生原以為瀧川肯定是不知道松平源內是一個多麼畜牲的人,才會說出剛才那種話。
然而,瀧川的回答卻讓瓜生大跌眼鏡。
「我知道啊。」瀧川用一副滿不在乎的口吻說道,「我知道松平源內大人的性格乖僻,風評不佳。」
「也知道松平源內大人曾殘殺自己的臣子。」
「可那又怎樣?」
「就如我剛才所說的,即使君不君,也不可臣不臣!」
「即使松平源內大人犯下了再多的罪,他也是君!是廣瀨藩的藩主!」
「而緒方逸勢他不論持著多么正當的理由去弒主,也改變不了他是松平源內大人的臣的這個事實!」
「即使君不君,我們這些臣子都得誓死效忠!這就是我們武士該恪守的武士道義!」
「唯有這樣,才能讓這個國家走上正途!」
「倘若日後的武士們都紛紛效仿緒方逸勢,肆意地揮劍襲殺主君,那這個國家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因此,我們必須得不惜一切代價抓住緒方逸勢,將其梟首,讓全天下的武士們都引以為戒!」
在場的游女們對於這些政治相關的事情,都沒有什麼了解。
所以在場的絕大部分游女都一臉茫然地看看瀧川,然後又看看瓜生。
在聽完剛才瀧川的那一番話,瓜生的臉變得更黑了。
就在瓜生剛想啟唇再說些什麼時——
「瀧川君的這番見解,真是鞭辟入裡啊。」
說話之人,是站在瓜生的身後,脊背依靠著牆壁,雙手環抱在胸前的緒方。
在說出「鞭辟入裡」這個詞時,緒方特地加重了語氣,顯得他剛才這句話整體的語氣非常地古怪。
緒方的話音剛落,瀧川便微微皺起眉頭,看向緒方。
而緒方此時則接著說道:
「瀧川君,你剛才說——唯有振興武家綱紀,鼓勵武士們恪守武士道,才能扭轉武士們現在越發貧困、越發耽於享樂的現狀。對吧?」
「沒錯。」雖然不知道這個今日才剛認識的異鄉浪人想幹什麼,但瀧川在聽到緒方的這個問題後,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目前,廣大的武士們都缺乏……」
瀧川剛想再來篇長篇大論,但卻被緒方給提前一步出聲打斷了:
「瀧川君,你有看過底層的武士們都是怎麼生活的嗎?」
「你一定沒看過吧?」
「許許多多的武士因身份低微的緣故,祖祖輩輩都拿著低廉的俸祿。」
「他們中的有些人為了能緩解貧困的狀況,一心一意地奉公,或是不得不另尋工作,在奉公的同時,種種地、做做手工,補貼下家用。」
「他們貧困是因為他們沒有恪守武士道義嗎?」
在靜靜地聽完瀧川剛才的那番慷慨激昂的陳詞,緒方只覺得——好氣又好笑。
在瀧川後半段的言辭——也就是對他重金懸賞、在抓到他後將其梟首示眾的這一段內容,緒方倒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並沒有感覺多麼地生氣。
畢竟全天下想取他腦袋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瀧川一人。
然而,在聽完瀧川前半段的那段言論,也就是唯有靠大力鼓勵武士們恪守武士道義才能扭轉武士們現在越發貧困、越發耽於享樂的現狀這段言論時,緒方的眉頭便不由自主地皺緊了起來。
在脫藩之前,緒方是廣瀨藩的下級武士。
那時,和他一起在榊原劍館中練劍的許多師兄弟們,也都是像緒方這樣因身份地位、俸祿沒有上升的希望,而過著並沒有比普通的農民要強太多的生活。
因為本就出身自下級武士家庭,周圍所接觸的友人也有許多的下級武士,所以緒方在聽完瀧川剛才的那番「強調武家綱紀就能扭轉武士們的風氣」的觀點後,只覺得可笑。
以前同緒方一起在榊原劍館練劍的不少師兄弟們,可都是有著十分高尚的人品。
他們平常兢兢業業地奉公,從沒有做過任何有違武士道義的事情。
但不論他們的人品如何高尚、如何兢兢業業地奉公,都沒能讓他們的生活變好起來。
不僅沒讓他們的生活變好起來,最後還落得了被自己一直所侍奉的主君給無端屠殺的悲慘結局。
要讓像緒方這樣的下級武士的生活闊綽起來,緒方覺得有很多種方法。
但肯定唯獨不包括大力弘揚所謂的武士道。
至於瀧川隨後所說的那通「寧可君不君,也不可臣不臣」的話……這樣的論調,就等於是在變相地說:緒方的那些師兄弟們死了也是白死,不應該為了幫他們報仇,而去殺了松平源內。
在聽到瀧川的這句話後,緒方可是很難再保持沉默了。
瀧川可能是沒有料想到竟然會有人敢對他提出質疑,在稍稍愣了一會,將頭顱微微抬高。
「在下乃旗本瀧川家長子、漢學大家相生春水之徒——瀧川平一郎,不知足下師從何處?」
「沒拜過什麼名師。」緒方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只在小的時候上了幾年的寺子屋。」
聽到緒方的這番話後,瀧川的臉上微不可察地浮現出了幾分得意、自滿之色。
「足下,在下剛才的那番主張,是我與我的不少仰月塾同窗的共同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