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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傷口包好了,你看下有沒有包得太緊。」
「很完美。既沒有太緊,也沒有太松。」緒方抬手輕撫著包於他傷口上的那厚厚的一圈麻布,隨後換上玩笑的口吻,「話說回來——石川大人你的心也真是有夠大的呢。」
「都不問下我剛才都遭遇了什麼,不問我這傷是怎麼來的,就幫我包紮傷口,還送衣服給我。」
「因為我覺得這些都是愚蠢的問題。」石川沖緒方莞爾一笑,「你這種身份的人,突然遭到他人的攻擊、追殺,只是很平常的事情,不是嗎?」
「哈哈,說得也是。的確是沒有必要去問一個『全國第一通緝要犯』為何傷痕累累的。」
緒方扶著屋壁緩緩站起身。
「石川大人,十分感謝你的幫助。你的幫助,我沒齒難忘。」
他再次以由衷的口吻對石川道著感謝。
「不用謝。」
石川面含笑意地跟著緒方一起站起身。
「我之所以對你伸出援手,一來是為了賠罪。」
淡淡的愧疚之情在石川的雙瞳中浮現。
「緒方君,我對你、對遠山,一直都很愧疚。」
「如果我是個合格的老師,如果我能管教好遠山他們,或許就沒有當初的那一系列悲劇出現了。」
「二來也是為了道謝。」
石川伸出手指朝自己指了指。
「我也是那個被你誅殺暴君的義舉所感動的人之一。」
「對松平源內那個畜生,我也怨恨得很。」
「只不過……我沒有你那個勇氣與實力。」
「三來……也是為了能讓你能繼續好好地活下去。」
緒方一愣:「讓我繼續活下去?」
石川剛才所說的前2個對他伸出援手的理由,緒方都還能理解。
但這第3個理由,緒方就有點不太解其意了。
石川呵呵一笑:「你攻破京都二條城的這一消息,是在去年夏末的時候傳入廣瀨藩的。」
「當時我很不理解你。」
「誅殺松平源內,在我眼裡是毋庸置疑的義舉。」
「但攻破二條城,我不論如何都沒法將此事與『義舉』相掛鉤。」
「我那時以為你墮落了,成為了濫用暴力的暴徒。」
「但在為尋找板垣等人而離開廣瀨藩後,我的想法變了。」
「這是我平生以來第一次出遠門。」
「在離開廣瀨藩後,我親眼見證了各地的黎民百姓們,在江戶幕府的統治下是多麼地民不聊生。」
「這種話,我也只能對著緒方君你說了:目睹了這一幕幕慘狀後,我開始懷疑現在的江戶幕府,是否還值得我們追隨了。」
「我也因此改變了原有的視你為『墮落的暴徒』的想法。」
「在親眼見證了江戶幕府的統治之無能後,我開始覺得你攻擊京都二條城,在蝦夷地大破幕府軍,統統都算是義舉了。」
「我這麼大年紀了,已註定至死為止,都不會再有啥大的成就。」
「而緒方君你不一樣。」
「你還年輕,你有力量。而且是那種說不定能將這個世道給改變的力量。」
「你的種種作為,說不定能倒逼這個世道產生什麼新的變革。」
石川的眼神緩緩變得銳利,語氣慢慢變得堅定。
「所以——我不希望你被什麼不知姓名的阿貓阿狗殺死,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石川抬起手,按住比他要高上不少的緒方的雙肩。
「我不知你的存在,是會讓未來的世界變得更好,還是更壞。」
「但我很樂意去為此慢慢等待,然後親眼去目睹。」
鏗鏘有力——用這個成語來形容石川剛才的這番話,大概再適合不過了吧。
望著身前用力按著他雙肩的石川,緒方先是面露訝異。
然後臉上的這抹訝異轉變為無奈的笑意。
「石川大人,感謝你的抬愛。」
「但我這人其實對改變世道什麼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一直以來所做的事情,就沒有變過——誰向我和我身邊的人揮刀,我就向誰揮刀。」
「我唯一能向你保證的是——」
緒方換上像剛才的石川那樣堅定的語氣。
「哪怕是疾病,我也不會讓它輕鬆奪了我的性命。」
「至於世道會不會因我的存在而改變……那就隨緣吧。反正我是不會去主動摻和『改變世道』這種麻煩事的。」
聽著緒方的這番話,石川的臉上沒有露出任何不滿、不悅或尷尬的神情。
他只笑了笑,拍了拍緒方的雙肩。
跟著石川一同露出笑容的緒方,用力深吸了口氣,然後將肺中的空氣緩緩吐出。
「石川大人,可以跟我做個交易嗎?」
一邊說著,緒方一邊將手伸進懷裡。
摸索一陣後,掏出了5兩金。
這是緒方目前身上所帶的所有錢。
「我想用這5兩金,還有我現在這柄打刀,來換你的打刀。」
「我現在的這柄打刀雖然有些破破爛爛的,但拿去賣的話,總歸還是能賣出點錢的。」
說罷,緒方將腰間的打刀輕輕拔出,亮出它那有著不少缺口的刀身。
緒方現在佩在腰上的那柄脅差,是剛才在將魚八郎斬斃後,順手從魚八郎那兒拿過來的脅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