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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邵衣站起來就要走。
沈懷楠的紙扇子剛折好,怎麼都要扇兩下才行,他一邊跟著走,一邊兩隻手扇風,折邵衣瞧見笑得不行,將他推在一邊,「你自己扇吧,七姐姐的屋子裡面必然有冰,我去了能乘涼。」
沈懷楠今年也買了冰,但是遠遠不夠送的。他嘆氣,「窮太難受了,怪不得古往今來貪官多。」
他便回昌東伯府去了。折邵衣倒是一路疾走,冒著大太陽進屋,果然一進去就有涼意襲來,她在冰盆前站了一會才過去,慢悠悠的坐下喝了杯茶,這才問,「七姐姐,到底怎麼回事啊?」
折珍衣沒好氣的躺在床上白了她一眼,「難為你還記得我。」
她哼了一聲,「我一早便猜著你這沒良心的不會來看我,必然要等到從澹臺府回來才行!」
折邵衣如今膽子大多了,端著一盆果子過去,「七姐姐,吃。」
然後笑著問,「你可彆氣我了,你快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如此大的陣仗。」
折珍衣也不是真的生氣,她聞言落寞的道了一句,「我……我就是定親之後,覺得自己是大姑娘了,我開始……開始心疼我阿娘了。」
折邵衣愣了愣,「啊?」
折珍衣捏了個果子吃,輕輕的咬了一口,「我知道你是個好的,你對阿娘尊敬的很,也聽話。但你不是阿娘生的,你不會像孝敬周姨娘一般孝敬我阿娘。」
「我嫁了之後,阿娘在這個家裡,在京都就沒有可以交心的人。」
她又咬了一口果子,這回帶著點恨意,「阿娘對這個家很好,她沒有對不起我們,沒有對不起父親,可是父親呢,昨日裡阿娘偏頭疼,他卻還去了青樓,他根本沒有心。」
「我剛開始也想忍的,但是小九,你不懂,當我定了要遠嫁之後,我就有些忍不了了。人說,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我想反過來也是一樣的。遊子,也擔憂著在家裡的母親。」
她眼眶有些濕潤,「我沒辦法再忍了,阿娘不愛父親,我知曉,但是她是他的妻子,即便兩人沒有愛意,也該要負起責任來的。」
折珍衣深吸一口氣,「可是他依舊不管事,不關心,只一門心思去做什麼詩詞,他這般的人,合該——」
她話沒有完全說出口,說到一半將那些不好聽的詞咽回去,低頭道:「我都能想到,我走之後,阿娘一個人的模樣。」
折邵衣便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她才問,「所以,你做了什麼?」
折珍衣眉頭上挑,「父親在意什麼?不過是他的名聲和那些友人,我便叫人去他的好友們府上借銀子。」
折邵衣再想不到折珍衣竟然能做出這般的事情。她吃驚的笑起來,「七姐姐,你真是聰慧。」
折珍衣就知道跟折邵衣能說得下去,她高興道:「那是。我讓人冒充他的貼身小廝,不說咱們府上窮,只說他自己要私用。」
「大家都是在一起多年的人,誰不知道他文遠侯平日裡看著闊氣,這個詩會那個詩會送銀子,但是連兒女婚事都是我阿娘出嫁妝聘禮的。」
「文遠侯家的莊子和地契能有多少呢?咱們這一家子吃吃喝喝的,人情送禮,早就不剩下什麼了。」
「都在京都活著,誰還不知道誰啊,我這麼一上門,其他人就知道什麼意思了。」
這其實也沒什麼,但是文遠侯視面子如命,自然要暴跳如雷。不過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折珍衣又讓小廝去青樓裡面找那個不幸淪落風塵賣藝不賣身的奇女子。
「我讓人站在門外,大聲的說以後文遠侯爺沒銀子了,估摸著以後就不來了。然後把懷裡借來的銀子給那青樓女子,便是給她的分離錢,只望她之後能找個其他的好人嫁了。」
如此一來,文遠侯的面子徹底沒了。
折邵衣聽得忍俊不禁,「你怎麼……怎麼如此知曉父親的軟肋。」
這一借銀子,一送銀子,怕是人人都知曉文遠侯的窘境了。那位紅顏知己想必他也是沒臉去見的。
要面子嘛。
早間去做的事情,直到晚間文遠侯才知曉,怒氣沖沖的去找女兒算帳,發現女兒把門一關,根本不開門。
文遠侯本在地上撿了根竹子要抽她,結果連門都進不去,他實在是太生氣了,便叫人撞門,門一撞開,便見她拿著白絹吊在房樑上要上吊。
文遠侯哪裡還敢打她,只讓她下來。
折珍衣趁機大罵,「我也沒想活了,不用你動手,只父親以後多長長心,家裡艱難,眼看一大家子要養活,父親還往外面送銀子,我活著看大傢伙受罪,心裡本就心痛,如今我做一回壞人,做一回不孝的人,把父親費銀子的根源給去了,好讓大家活得輕鬆些。」
這些話哪裡能傳出去,文遠侯趕緊讓僕婦圍著外面不准人進,不准人聽。
折珍衣哭道:「父親也知曉吧!家裡生計艱難,眼看著大哥哥和三哥哥要娶媳了,母親省這個省那個,都累病了。我們三個又要出嫁,都在這幾年了,母親省銀子都省不過來,偏偏父親還以為家裡錢財頗多,這個詩會那個詩會,這個青樓那個妾室,您也不瞧瞧,您如今多大了。」
文遠侯一邊被氣得不行,一邊還不敢輕舉妄動,怎麼說呢,剩下的三個女兒里,只這個女兒脾氣是跟之前的六個一樣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