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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春日宴本也是青年男女結識幽會的好時機,韓國民風開放,故大家對有人偷偷離席什麼的早就見怪不怪了,甚至韓卻他們回到宴上的時候,還有人打趣來著,韓卻通通笑而不語。
倒是燕妘,隱在袖中的一雙手緊緊攢著,剛剛那兩個糾纏的身影讓她氣憤不已,韓卻若是對所有人都冷淡倒也罷了,偏偏不是......
不過一會兒,韓王跟衛央他們也回到了宴上。
剛剛離去之時還板著個臉,幾人之間涇渭分明,此時回來,韓王竟然親自拉了安樂侯衛央的手,一路言笑晏晏,簡直驚呆了眾人。
重新落座之後,韓王朝著吳夫人吩咐道:「阿喻,近日王宮一應事務都是你在處理,等會兒你將摘星樓收拾出來,十一公主畢竟是自家人,住在驛館不太合適。」
此話一出,大家都怔住了,這個「自家人」就很有歧義了。
摘星樓,距離韓王的太極宮不遠,韓王后未出降前就是住在此處,已經很久無人住過了。
吳夫人勉強一笑,「王上說的這是什麼話?公主既遠道而來,妾身這會兒就去收拾,定讓公主就跟在周王宮一般。」
說罷,她即刻站了起來,本以為韓王會出言阻止,誰知道他竟然點頭答應了,吳夫人說不出心頭是何滋味兒,但話已出口,還能失口反悔不成,這會兒明白過來韓王是在故意支開她也晚了,只能硬著頭皮帶著秋姑走了。
韓王又看向了燕妘,「燕使千里迢迢來到上京,妘公主歷經萬苦,是帶著誠意來的,寡人對燕國這份誠心也甚為動容,正巧十一公主住進了摘星樓,妘公主不若一起,兩人也可以做個伴兒。」
此言一出,德爾侯燕和只覺得渾身那股氣都沖向了腦門。
他韓國這是何意?燕妘在燕王宮再不受寵那也是一國公主,是他燕國的臉面,周公主是以「自家人」的名義,那他燕國公主這樣無名無分的住進摘星樓算怎麼回事?
燕妘明白燕和的氣憤,但是從燕國不願死戰一心割地求和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是人砧板上的魚肉毫無反抗之力了,連生死存亡都不由自己,遑論尊嚴?
至少現在韓王還搖擺不定,她們也就還有機會,不,不是她們燕國還有機會,是她燕妘還有機會。
她伸手壓住了燕和,方朝韓王盈盈笑道:「如此也好,聽聞周公主們個個才藝雙絕,燕妘早就想向周公主們學習了,能有這個機會,倒要多謝王上了。」
剛還等著看燕妘笑話的人此時笑不出來了,倒沒想到這燕妘臉皮如此之厚,就沖她這股能屈能伸的勁兒,以後還是少惹她微妙。
眾人心思各異,禁衛統領左澤這時候站了出來。
「王上,今日是一年一度的春日宴,又是為特使們接風洗塵的特殊日子,十一公主遠道而來,王后久閉宮門,想來也思念親人。」
他話剛落音,左師商余也站了出來,大概意思就是說周朝禮儀之邦,韓王室又人丁單薄,家和國方興之類的意思。
這兩人都是韓王的心腹,他們能站出來說這些話,想來就是韓王的意思了,這會兒提出來不過就是裝個樣子走個過場,作為一個鐵血帝王,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去挑釁他,韓卻也不例外。
見無人反對,韓王滿意地擱下了手中的酒樽,「來人,去照母宮將王后請出來吧。」
「是。」宮人趕緊下去傳令了。
韓卻不動聲色,看這樣子韓王跟衛央是達成了什麼協議了,不然怎麼會就這樣將韓王后放出來,他心下很是好奇,但現在也不是問的時候,只怕很快就要朝他來了。
果然。
「阿九,寡人曾聽聞你與安樂侯曾經交過手。」韓王摩挲著酒樽,貌似不經意一問。
誰不知道安樂侯衛央就是曾經的衛國國君,衛國被韓國滅了,他輾轉去了朝歌,被周天子封為安樂侯,如今韓王提起這茬,不過是想殺一殺他的威風。
韓卻趕緊站了起來,「回父王,倒也不是的,當初孩兒雖跟隨大哥出征玉都,但與安樂侯倒未曾見過。」
他說得是實話,當初衛央投降,是他使的計謀,後來衛央知道上當,這才憤而去往朝歌,這梁子無解的。
衛央將杯中酒液一口飲盡,宮人見勢迅速滿上,他揮了揮袍袖朝韓卻遙遙舉杯,「九公子當日智計無雙,衛某佩服,今日一見,九公子英偉聰慧更甚當初。」
這話雖明是誇讚,但卻很難不讓人多想,當初韓卻寂寂無名,如今韓琮跟韓璟都成了他的墊腳石,說好聽點是聰慧氣運佳,說難聽點誰知道是不是他在背後搞鬼。
韓王雖然支持那個位置有能者居之,但他也不能容忍毫無底線,比如韓璟竟然敢親自動手,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廢掉了他,甚至當初他也直接問過韓卻是不是親手沾了血。
衛央這是想殺人不見血。
韓卻可不是那省油的燈,他瞥了一眼身後,舉杯站了起來,「安樂侯謬讚了,當初卻做什麼都有大哥手把手的教導,今日春光無限,可惜這等美景,大哥卻再也看不見了。」
說罷,神色落寞,長嘆一聲,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他這番動作簡直一石四鳥,一是將公子琮推向一個高位,死人怕什麼,他越好韓王就越心痛;二是顯出自己謙遜,又時常惦記著兄弟情誼,收買人心;三是吳夫人雖然不在,但吳相在呢,這仇恨可不能就這樣算了,就算韓璟倒了,也還有韓王后,還有周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