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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卻偷瞥了一眼:少女一本正經眉頭微蹙,毫無羞赧神色,看著像真的在憂愁怎麼包紮的好。
一時間他說不出來心中那種奇異的感覺,帶著三分羞赧七分無奈斜躺野茅草上兩手一攤,「你來吧,我怕弄著傷口再出血。」
來就來,阿梨以前在軍營,隨行都是男性居多,很多時候受傷什麼都是她自己解決,這些事對她來說不過是小意思。
她木著臉小心翼翼揭開他的外裳,因為滲了好多血,衣服已經粘在了一處,甚至粘在了傷口上,好在傷口不深只在表層,並未傷到臟腑,阿梨小心的用濕布將它潤開,將傷口旁邊多餘的血痂清理乾淨。
她在認真清理著傷口,從韓卻的角度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到她光潔的額頭跟鴉青的眼睫,他想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開口。
「咳咳……我袖袋裡還有金創藥。」他終於想起了事兒。
阿梨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再說「怎麼不早說」,韓卻有些心虛,不自在地將頭撇開。
阿梨也不知他在彆扭什麼,借著火光很快就找到了藥,她素手邊為他上藥邊排淤血,韓卻忍不住一聲悶哼。
阿梨心中開心,面上不動聲色回敬他,「我看你不管是殺人還是逃生也挺有一套的。」本來也是,不管是火摺子還是傷藥,他都一應俱全。
韓卻懷疑自己聽錯了,倒不曾想向來正經乖覺的她竟然還有這樣一面,看來她也並不似表面上那樣波瀾不驚的嘛,這個發現讓他心中泛起了點點漣漪。
他忍不住蹙眉控訴:「你這怕不是上藥,是謀殺。」
阿梨無辜地擦乾淨手,「這淤血不排出來只怕傷口不易長好,我是在幫你。」
她話說得天衣無縫,韓卻半信半疑地看向她,卻看見她正小心翼翼的擦著大拇指上那枚白玉扳指,他的眼睛不覺眯了起來,「你很喜歡它嗎?」
阿梨這才發現他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指看,她有些心虛,嘴上有點支支吾吾,「沒……沒有啊,只是那會兒張弓恰好有用……」
「送你了。」韓卻開口。
「什麼?」阿梨以為她聽錯了。
韓卻幽藍的眼眸微轉,讓人看不真切,「我看你戴它頗為合適,且你還靠它救了我,我願意成人之美。」
這本來就是她的東西,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她的手上,阿梨不欲與他多言,也懶得解釋,只敷衍道了聲「多謝」。
見她這副樣子,韓卻心中說不出是失望多些還是詫異多些。
阿梨被韓卻看得心裡發毛,面上卻儘量不動聲色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你坐起來一下,我幫你把傷口綑紮好。」
韓卻也不表示了,任她將他扶著坐直了。
阿梨將烘乾的裙角撕成條狀,順著他的傷口將它纏在他的腰上。
火堆「嗶啵」響著,火勢雖然旺,她的頭髮卻還是濕的,她也還沒顧得上,只忙碌著替他包紮。
韓卻忍不住垂下了眼睫,打他出生,還未曾有人如此對他。
他下意識覺得危險,想轉移注意力,「你不僅會包紮傷口,還會騎馬射箭,甚至我猜你還能看懂我桌案上的軍報。」
聽了他這話頭阿梨頭也不抬繼續做事,「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憑著本能做的。」
失憶真是個好藉口,一切事情都會變得合情合理起來,阿梨想。
聽她這耍賴的話,韓卻心頭微動,忍不住開口問道:「那你回來救我也是本能嗎?」
她手上的動作一頓,「當然……不是。」
「那是什麼?你明明可以自己跑的,幹嘛還回來?甚至你後來也可以隨時拋下我……」韓卻盯著她的頭髮,眼睛一眨不眨。
他相信通過一個人的眼睛能夠看到她的內心,可惜她一直未曾抬起頭來。
阿梨也不知道為何那個時候會回來,剛一開始甦醒過來的時候她明明想過拉著韓卻墊背的,甚至調轉馬頭的時候她都沒來得及去看看丙翠她們,直接就去了他的營帳……
她想像之前幾次那樣,面不改色的說因為心悅於他,可是她張了張嘴,終究無法再說出口了……
「這是我欠你的,你救過我,我不能忘恩負義。」話一出口,阿梨鬆了口氣,對,就是這樣,有恩必報是她做事準則之一。
「好了。」
她的手將多餘的布條在他腰上打了個結,傷口被固定起來,韓卻也覺得舒服很多,「你其實不用謝我。」
「嗯?」
韓卻看了眼她的手指,「這扳指於我有特殊的意義,你救了我,這是謝禮,所以你不用謝我,這是你應得的。」
阿梨真想呵呵:這人果然是個沒臉沒皮的,拿別人東西做順水人情。也罷,他救了她好幾次,就當大家兩不相欠吧!
她臉上神色變了幾變,最後還是努力維持了一個笑臉,「也好,就當咱們兩清。」畢竟是有國讎家恨的。
韓卻倒沒注意那麼多,他的目光都在阿梨的手上,她正拆著烏鴉鴉的濕發,染了紅的白玉扳指在青絲間翻轉騰挪,像烏黑天幕里的一顆明星,他一時間有些失神。
「我不跟你去上京了。」阿梨終於想好了怎麼開口,當初本也是她不惜撒謊也要纏著他要去上京,如今大概於他也算解脫,只是走之前出於禮貌還是先跟他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