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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偷總來偷東西確實是挺煩的,做生意的誰都不喜歡被人小偷小摸。葉嘉能理解,但是打的這麼狠倒也沒必要。
「莫打了,他的饅頭錢我替他付了。」
自己掙錢就是這點好,葉嘉想施捨就施捨,絲毫沒有心理負擔。
那胖廚子一聽這位出手大方的夫人要給乞丐付錢,頓時態度是大轉變。
他於是搓了搓手走過來,葉嘉目光越過他落到地上蜷縮的人身上。那瘦小的乞丐不知是傷到哪兒,身上一直在打顫。葉嘉看了他一眼,皺眉:「從帳上走。」
「是是。」廚子頓時一僵,嘿嘿地笑起來。
沒拿到賞銀的廚子不情不願地走了。
葉嘉蹲在了那乞丐的身前。湊近了才發現這乞丐是個老婦人。臉上的污垢愛多,看不清長相,但能看得出年紀不小了。餓得瘦骨嶙峋的,手裡抓著一個饅頭,用力得五根手指頭都摳進去。
「你還站的起來麼?」葉嘉看她不停地打顫,雙腿蜷縮著在地上好似不能動。也沒顧得上這人身上髒,一股子難聞的腥臭味,伸手拉過這人的胳膊想把人給拉起來。
結果手才一伸過去,這沒哭沒鬧的老婦人就叫喚了起來。她兩隻手不停地擺弄,做出抗拒的姿態。也是她的手抬起來,葉嘉才注意到這人懷裡抱著一個白瓷的罐子。看那模樣是上等的瓷器,大小跟葉嘉裝辣椒醬的陶罐差不多。也就是,一隻六七斤的寒瓜大小。
方才她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原來是在保護這個白瓷罐子。葉嘉覺得這個陶瓷罐子瞧著有點眼熟,怎麼看怎麼像骨灰罈子。但是如今的朝代不是應該都講究土葬麼?說什麼火葬算是挫骨揚灰來著……
葉嘉也不是專業的學歷史或者風俗的,不大懂。覺得不大可能是骨灰罈子,想伸手拿過來看一眼。
「別碰它,別碰它,別碰它!你別碰它,別碰它,別碰它!」
乞丐一面抗拒地吵著,一面又死死抱住那個白瓷罐。
她本來很安靜,此時跟瘋魔了似的語速極快又反覆地念著:「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菊花開,菊花殘,賽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閒。①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菊花開,菊花殘,賽雁高飛人未還……」
葉嘉聽著有些不對,這分明就是詞句。
她皺著眉頭蹲在髒兮兮的老婦人面前,聽她反覆將這首詞念了不下十遍,越發的覺得怪異。她心裡隱約有個猜想,她於是去大堂又開了一間屋子。叫來護衛,強行將這老婦人架回屋子。叫了些熱水,葉嘉特意請後頭粗實婆子過來給老婦人刷洗乾淨。
舊衣裳借了一套給這人,收拾出來,葉嘉才看清楚這老婦人的面貌。
面容已經十分蒼老,瞧著得有六七十的樣子。不過古時候的人日子過得苦,老的快,也分辨不出具體的年紀。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老乞丐年輕時候相貌應當不錯。
她此時蜷縮在床上,懷裡還抱著那個白瓷罐子。嘴裡嘀嘀咕咕地在念著:「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葉嘉弄這麼大的動靜,周憬琛自然過來瞧瞧:「怎麼了?這是什麼人?」
「不知道。」葉嘉就是看她這麼冷的天穿得那麼單薄有點可憐,施捨一點同情心,「好像是精神病,不是,我是說,一個餓得進來偷吃食的乞丐。剛才瞧見有人在踢打她,我看著可憐就阻止了。相公,你說她懷裡抱著的那個是什麼?」
「嗯?」
周憬琛進來以後只掃視了一眼老婦人,聞言看也不看老婦人便道:「骨灰罈。」
「骨灰罈??」
葉嘉震驚,「火葬這麼早就有麼?咱不是都土葬嗎??」
周憬琛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葉嘉,葉嘉還沒意識到自己驚詫之下失言,就聽到他又有地解釋道:「中原地區都是土葬,漢人也大多土葬。但佛既謝世,香木焚屍,靈滑分碎②。火葬也有,卒於長安,依外國法,以火焚屍③。」
葉嘉:「……」孤陋寡聞了她。
「她抱著一個骨灰罈,骨灰罈是能隨意帶走的嗎?」葉嘉盡力忽略到周憬琛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神,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非常暴露自己的話,葉嘉的心跳咚咚地跳動起來。
「不能。」周憬琛看向老婦人,「嘉娘救她是預備做什麼?還是有什麼發現?」
「啊,沒,」葉嘉搖了搖頭,無辜道:「這附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乞討也討不來食物。我怕這人死在這。咱們不是要去于闐?順路載她一程,把她送到有人煙的城鎮上去討生活,應該會容易些。或者送去官府,看官府能不能關一下,總得給人一條生路……」
周憬琛沒說什麼,反倒是目光靜靜地落到那老婦人的脖子上。老婦人的脖子上掛著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有些像鐵,又有點像銅,花紋十分熟悉。
「能帶一截路麼?」葉嘉看老婦人模樣實在可憐,「說不定還能加一個人設,比如商戶夫妻倆帶患病老母親四處求醫問藥什麼的,是不是比行商更有說服力一點?」
周憬琛:「……嘉娘說的有禮,就是娘知道了可能會不高興。」
葉嘉:「……」
第99章
一行人只在客棧待了一日,次日天將明便啟程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