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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喜歡嗎?
肖瀟心亂如麻,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是被人切實喜歡著。韓一的懷抱也很溫暖,可是跟吉爾格勒的完全不同,吉爾格勒的懷抱是讓人安心的,而不是充滿了對明日的惶恐和不安。韓一的眼神也很溫柔,但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睛裡沒有光,那些溫柔就好像在欣賞一朵花、一幅美景時的從容。肖瀟不得不承認,吉爾格勒每次望向自己的時候,他都會不由自主地躲開那種專注,因為他自覺承受不起。
肖瀟從來沒有想過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或者說是害怕。而且每一次當心裡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心底都會突地疼一下,就好像在阻止一般。所以肖瀟想要逃避,可是吉爾格勒每一次的擁抱都讓他留戀,讓他捨不得傷害這個人。於是他只能一次次地沉默,希望吉爾格勒能夠明白他的想法。
然而再這樣下去,大抵是他自己要淪陷了。
肖瀟失神地想著,後背傳來的源源不斷的溫暖讓他開始動搖。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吊橋效應,危險處境之下他不可避免地對唯一的依靠產生了感情,這種感情繼續下去,恐怕就會轉變成愛情。可是這並不是肖瀟想要看到的,因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吉爾格勒。肖瀟最近總是會夢到那個男孩,兩人之間熟稔無比,就好像是自己、而不是原身和男孩相處一般,心中深厚的感情也在隨著回憶一點點逐漸復甦。他已經知道原身大概是和那個男孩拜了堂、成了親,然後男孩奔赴戰場,原身便遭人暗算落下山崖身隕,再睜眼便是自己穿越過來。肖瀟其實也想自私地說那是原身的人生,和他肖瀟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可是心裡的逐漸恢復的感情讓他恐懼,他害怕自己被原身影響,在遇到那個男孩的時候不可避免地靠近。
肖瀟從來不是一個大膽的人,他很膽小,就像一隻刺蝟一樣,不相信愛情,不願意在沒有考慮到一切可能前便將自己的肚皮露出來。所以即便是這萬分之一的與男孩相見的可能,他也沒有辦法忽略,而是選擇拒絕吉爾格勒的喜歡。
也許過了這一陣他們之間的喜歡便會淡下去呢?
肖瀟良心不安地安慰著自己,然後努力忽略吉爾格勒的黯然。可是很快便沒有時間讓肖瀟思考這種情情愛愛,因為江暮雨竟然帶兵打了過來。
原來這江暮雨因為調任剛好離開襄城,帶著飛雲軍正趕路呢,結果發現好幾個被燒殺搶掠的村莊。聽到是一個一千人草原軍在作亂,江暮雨當即便命飛雲搜尋他們的蹤跡,然後在一個村莊發現了休整的他們。等到夜晚降臨,飛雲軍一陣弩箭帶走數百人,然後又派出人四處點火,引起更大的騷亂。肖瀟出營帳的時候便看到火光在各處跳躍,士兵們呼喊著救火的場景。吉爾格勒囑咐他好好呆在營帳里便跑了出去,可是肖瀟哪裡坐得住,於是偷偷掀開營帳的一條縫,從中偷窺外頭的慘狀。
火光照得每個人的臉都忽明忽暗,猶如妖魔一般。他看著有士兵跑到一半被一支箭穿心,張著嘴想說什麼卻不甘心地倒下;還有那驚慌失措亂跑的軍妓,被暴怒的士兵一刀斃命,臉上還掛著淚珠。士兵們奔走著抓尋闖進軍營的人,看到可疑的便是一道白色的光划過,肖瀟的大腦尖叫著想要讓眼睛從那些破裂的內臟器官、遍地的殘肢斷臂上移開,可是他卻是死死盯著那些臨死之人大口大口吐出的血沫,僵在原地。這時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這兒還有一個,”那人隨意地將肖瀟的臉掰正,然後同情地看了一眼他,“沒事兒、沒事兒啊,老子帶你回家。”
“回家?”肖瀟愣愣地看著這個白玉人,重複著他說過的話。
“對啊,回家,”那人用一件深色的衣服罩住肖瀟,然後四處張望一下便腳尖一點略過幾人,“這些狗東西,竟然這麼對我們白玉人!老子遲早有一天要滅了草原,打爆他們的狗頭!”
肖瀟這時才反應過來他是被白玉的軍隊救了,心裡不由得生出狂喜之情,可是瞬間他便想到了吉爾格勒。於是他突然間慌亂起來,開始掙扎:“我要回去!他還在這!”
“他是誰?”背著肖瀟的人差點沒被他帶一個跟頭,不過還是好聲好氣地安慰,“等我一會兒再來尋一下,你別亂動啊!再亂動我們都要被發現了……”
肖瀟卻是不聽,一心只想從這人的肩上下來,於是掙扎得越發厲害。不過他沒有料到的是,這扛著他的人可不是什麼好脾氣,見勸不聽便直接伸手打暈了肖瀟,讓他再也不能亂動。回到飛雲之中,吳林憤憤將肖瀟往帳篷里的床鋪上一丟,然後啐了口吐沫:“奶奶的,差點被害死!”
被打傷的吳森圍上來,看著昏睡的肖瀟一挑眉:“這又是從哪個營帳抱出來的?”
“那個白色的,”吳林揉了揉自己的腰,“我還得把他的小情兒帶回來呢,走了!”
吳林說完就又閃出帳篷,吳森看著仰面躺倒的肖瀟,嘆口氣將他和其他被救出來的人放到一起。心裡對這些被糟蹋的人十分同情,吳森又細心地給每個人蓋上一張薄毯,免得他們著涼。這時帳篷外的江暮雨低頭匆匆走過,他心裡計算著戰損,規劃著名撤退的路線,卻是不知魂牽夢繞的人就躺在帳篷里,離他只有一尺的距離。